悟道

银灰色的瞳孔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而是此刻他的体内已经不存在什么鲜血了。

仅有最后的一丁点血，在皮肉之下缓缓流动，而此前发红的瞳孔，不过是血气充盈的表现罢了，现在连血液都不怎么流动，双眼自然也失去了他们曾经的色彩。

而他失去了血肉支撑的身体，现如今几乎就在垮塌的边缘。

血浴的方式，根本就是用尽一切的方式摧残他的身体，他的肉体，此刻宛如一位风烛残年老者的身体一般脆弱。

但这一切，都是他已经预计好的。

他越是摧残自己的这幅身体，他就越是能够感觉到那松动的桎梏已经触手可得。

这也印证了他的想法。

这个世界，不接受一切来自其他世界的存在。

而这次……已经彻底搞明白这其中道理的宗主，遵从着不破不立的想法，已经在依靠血池的力量，彻底重塑他的身体。

等到这幅身体完全毁灭掉，新的身体便会在血池之中重生——而这一次，他就彻彻底底成为了下界的人，也不会再有任何的约束。

每一次进入血池，都要消耗掉他目前可以拥有的所有灵力，这对傀儡门的玄晶储量也是一个非常大的考验。

不过好在，已经只剩最后两次了，宗主是这么想的。

可是……

他原本还在闭目养神，因为根本不能够受到任何的刺激，此刻他的血肉还需要支撑起他脆弱的身体，所以他就静静地矗立在血池之前。

忽然，心神一动，一股储量极大的信息像是硬生生灌进来一样，直接涌入了他的脑海。

强如宗主这样的人物，此刻也被这种突如其来的信息给惊了一身的冷汗。

但等他回过神来，细细品味那些突然出现在自己脑海之中的记忆时，他就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派出去的侏儒已经死了。

这是他临死之前看到的所有画面。

而且还有一个事情是外人根本不清楚的，这也是为什么宗主在拿那些侏儒泄愤时，丝毫不担心他们会反叛的原因。

侏儒们只不过是宗主用这孤岛上原本存在的小动物们的身体制作出来的劣质傀儡罢了。

不过与大多数的侏儒不同，有几个特殊的傀儡，是宗主安排在身边，专门执行特别任务的。

就像是此前派出去的那个侏儒一般。

在外表上他虽然如宗门之中那些普通的侏儒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他的头脑却远比那些侏儒要好使太多。

再加上极其敏捷的身手，在很多宗主不曾露面的时候，他就是宗主的代言人。

然而，现在他已经死掉了。

死状如何，宗主并不在意。

而杀死他的人究竟是谁，这才是宗主真正想要知道的。

毕竟，要制作更加高质量的侏儒傀儡，宗主甚至往他们的身体里注入了一丝丝的灵魂。

为的就是防止这种情况的产生。

当侏儒被被杀死之前，只要他还有足够的灵力，那丝灵魂本源就能够追根溯源，直接回到宗主的身边。

侏儒或许死前并没有思考这件事情，但是阴差阳错的，因为那玄晶粒本身拥有数量极大的灵力，所以自然成为了那灵魂回归时的媒介。

“林啸天……难道你也在提升你的实力吗？”

回想着之前自己看到过的玄晶矿脉的照片，宗主皱着眉头。

实不相瞒……他其实见过真正的玄晶矿脉，那是他少年时代的事情，不过也因此，他永远的记住了那样震撼的一幕。

而对方不可能凭空捏造一张玄晶矿脉的照片，唯一的答案，就是林啸天他真的拥有玄晶矿脉。

“我道是怎样……原来你一直能够保持这样恐怖的进步速度，原来是因为你已经掌握了玄晶矿脉啊……”

宗主咯咯的笑着，因为喉咙里的肉已经垮塌下来，几乎彻底压迫了他的声带，所以他即便是干笑两声，都显得十分困难。

但这无疑是已经表现出了宗主的不屑。

“呵呵，不过，既然你已经送上门来了，那你的玄晶矿脉，我也要收下了。”

“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晋升真仙境界吗？”

这仿佛是宗主这么些年里听到的最大的笑话。

这困死了不知道多少英雄豪杰的境界门槛，根本就不是玄晶矿脉能够解决的事情。

不然的话，拥有众多假仙的仙宗，甚至还掌握了玄界最大玄晶矿脉的他们，怎么在这无尽的岁月里，仅有屈指可数的人成功飞升呢？

嘴上这样说着，但宗主却因此做了另一个决定。

他决定立刻进行最后两次的血浴。

哪怕是几乎面临着生命的危险——若是不用玄晶调节好自身的状态，以及血池的浓度，他极有可能被血池瞬间吞没，是连灵魂都不能剩下的那种。

但——他还是做了这样的决定。

天知道在等待了这么长的岁月之后，真正确认了下界拥有玄晶矿脉时，他到底有多么的激动。

另一边，世界的法则现在对于林啸天来讲已经是深印在脑海中，天地大道也不过如此，现在的他已经踏入了还虚境，成为这下界少有的地仙。

但他还是差了一点，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法则对他的束缚让他在下界就无法提升到合道，成为真仙。

纵然如此，他已经掌握了一部分天地之间蕴含的法则之力，在无尽幻象中世间的每一人都是他，他又不是每一个人，喜怒忧惧，都是无常。

现在他的灵台一片清明，对于困扰自己的心魔，在神识中被轻轻碾成了荠粉，消失在识海中。

他终于懂了。

有情道，无情道又如何？

这天下人痴痴追求的不过是一场幻梦，为他人作嫁衣裳。

他这一生，为天地立心，为大道立仁，现在看来他只为心中所护之人，执剑，如若神挡则杀神，佛挡则杀佛，不求天地成全，只唯内心无愧。

这才是他的有情道。

从心魔试炼中，他终于明白的道理，要真正成就大道的人必不会是断情绝爱。

法则立命是为天下苍生，大道为仁，如今看来只是玄界输了法则一筹，他们无心无情的怪物，怎么会懂得真正的有情道。

想起过往血海深仇，他的心中燃起仇恨的火焰，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以玄界必输，宗门必死！

林啸天整理思绪之后，看着小安的伤，一道绿光闪过，她身上的伤已经全部痊愈，只是还在昏迷着。

他迎风而立站在山崖边，看着这苍茫大地，心中感慨，人生几何，悲喜几欢，他当初被围攻而死，如今破而重立，在这天地之间。

忽然，天色突变，上界的威压在不断逼临，狂风乍起，惊雷声响彻天际，这像是有人要强行降临到这里。

林啸天一看，心中暗道：“不好！”

这傀儡门宗主竟然想要强行神降，难道他不明白法则是不允许这样的存在，看来之前他的所做所为，这傀儡宗主都看在眼里啊！

只是可恨，那张玄晶矿脉的照片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仅仅是击杀了一个小傀儡。

他要快些赶回玄晶矿脉才行，小安的阵法撑不了多久了，如果暴露了玄晶矿脉的地点，只怕他们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