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璐和秦流云在别墅碰面的时候，尹天凤在参加一场慈善酒会。

酒会在临江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大会议厅举办，现场布置得豪华不失优雅。房间正中是一座美轮美奂的香槟塔，琥珀色的液体波光粼粼，任人拿取；四周数条长桌垂着手工刺绣桌旗，上头放置酒具还有精致的佐酒小点。前方矗立一个阶梯舞台，摆满鲜花，立着麦克风，供一会儿的主讲嘉宾募款之用。

尹天凤穿着银灰色高定长裙，手拿爱马仕小牛皮晚宴包入场时，不少人窃窃私语：她怎么会来，少见啊。

平心而论，她确实不喜欢这种场合。

但苍璐在临江使不上劲，秦流云更是自身难保，想要翻案，关键证据都得她来活动。

她记得苍璐跟她分析过，陷害秦流云的一种可能性，就是他长得特别像某个人，被拿来顶缸。而这个人一定特别有钱或有权，才能“买通”或者“命令”狱警参与其中。

她同意这种说法，自那以后，就常常出席此类“上流社会”的社交场所。

可惜，至今还没发现相应的人物。

不过，她不气馁，出身水塘的她，最不怕的，就是坚持。

何况，今天这场慈善酒会，她还多了一个目标。

酒会是为戴牧师举办的。戴牧师虔信宗教，布道多年。两年多前，被新闻发掘出，其多年来一直在为流浪汉、长期失业者等社会边缘群体提供免费食宿，还帮助他们找到工作，因此一举登上媒体头条，作为临江长期缺少的“道德偶像”，一时成为话题新宠，慈善晚宴争相邀请的对象。

当然，尹天凤不是来关心他的慈善事业。

这位戴牧师，就是当年在法庭上作证，说秦流云年少时曾向他祷告忏悔，脑中有着淫邪幻想的那一位。

说实在话，不论男女，青春期谁没有过点躁动旖思，俗话说得好，论心自古少完人。

但在当时的法庭情势下，对于本已面对重重偏见的秦流云，这句来自神职人员的证词，像一颗长满铁锈的秤砣，把他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对于上流阶级来说，这种酒会承担了重要的社交功能，在主角出现之前，往往会留出很长一段自由时间给参会者互相介绍认识。

尹天凤就不得不端着香槟，带着职业笑容，应付走好几批上来打招呼甚至求合照的客人。内心吐槽下次自己或许该晚一点现身。

直到吕曼婷的出现。

尹天凤和吕曼婷的关系怎么说呢，认识，不熟，但羁绊又比想象中来得深刻。

她25岁，刚刚打赢潘桂枝案的时候，吕曼婷也还是小记者。她来采访过她，那时候，两个人能感到彼此有种惺惺相惜。

后来，两人又有几次联系，都是因为工作。比如说她给她做过完整的个人报道，做新闻需要法律意见，也曾打给过她。

但最后一次接触，某种程度又算是针锋相对。

吕曼婷发表了一篇报道，是某个男生血泪哭诉，说自己节衣缩食供养女友却遭到背叛。在临江一时引起同情声浪，读者甚至激动到去女友现实生活中辱骂砸鸡蛋。

然而，这则报道只采用了一面之词，导致女方抑郁症复发而轻生。即使最后核实纠正，伤害也无法挽回。

尹天凤代表女方的家属打了官司，最终庭外和解，但吕曼婷的雇主“星”赔偿了一大笔钱（虽然跟报道带来的收益相比，十不足一）。吕曼婷本人也遭到罚薪处分。

官司之后，很多人说，她们早就有梁子了：吕曼婷曾以“水塘大状”为题，巨细靡遗地报道过尹天凤窘迫的出身。就像朱重八做了皇帝之后，你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宣扬他要饭的日子。从那时起，不恨这个记者才怪。

尹天凤对此说法不置可否，从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