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动声色道:“那皇帝怎么想?”
沈晏辞道:“前些日子征讨北戎虽大获全胜,但我军也耗损不少。而今再与捐毒开战,即便是胜,也得伤筋动骨。
且自皇后的父亲战死西域后,平外一事大多是由柳公的儿子在外领军。
这一仗胜算纵有九成,但即便是胜了,也是损耗了大懿的兵力,反而坐大了柳家的势力。”
......
又是这般说辞。
太后听得脑瓜子嗡嗡作响,脸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她真想问沈晏辞一句,
中书令你怕,镇国公你也怕,做皇帝做得这样畏首畏尾。与其如此,倒不如洗手作罢,将这皇位拱手相让算了!
又听沈晏辞说得一句,
“故而朕来找母后,也是想听听母后的意思。”
“哀家?”太后的面容一半笼在烛火下,一半没入阴影里,“后宫不得干政,皇帝何以要来问哀家的意思?”
沈晏辞道:“前朝主张攻打捐毒,多半原因还是出在昭淑公主身上。昭淑公主和亲去了捐毒,而今捐毒王暴毙,按照他们的旧俗,新王登基后,昭淑公主便要顺成了新王的妾。
这样有违纲纪伦常之事,实在有损大懿的国威。且昭淑是母后的养女,母后与她母女情深。当日她被派去和亲,母后为着此事哭了三日,更因此落下了眼疾。
所以前朝老臣主张攻打捐毒,一方面是为了守住大懿的国威。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能让母后早日与昭淑公主母女团聚。”
沈晏辞这番说辞,是明摆着要把肩上的担子卸下来,落在太后身上。
大懿的国威不过是个幌子,
先帝既然已经派了昭淑公主去和亲,便早知晓捐毒的规矩,这个时候再谈论国威,未免有些冠冕堂皇。
捐毒虽未臣服大懿,但每年上供的奇珍异宝、牛羊牲畜也不在少数。因为这场仗打与不打,区别只在于要不要迎昭淑公主回朝罢了。
太后如何能不明白沈晏辞在想什么?
他不想攻打捐毒,但也不想落个见皇妹身陷囹圄却见死不救的名儿,
所以他要让太后来帮他做这个坏人。
太后默然良久。
她稳住发颤的手,徐徐啜了口茶,才握住了沈晏辞的手,语重心长道:
“哀家知道你的难处,也知道你体谅哀家。至于昭淑......哀家虽不忍心她和亲,但大懿皇室的子女,生来就肩负着属于自己的责任与使命。而去和亲,便是昭淑的使命。”
太后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很快坚定地说:
“你既与哀家开口,哀家自然不愿叫你为难。昭淑再是在哀家身边长大,那也是不沾着血亲的养子。总比不上你是哀家的亲生骨肉。
哀家会书信一封,让昭淑安定在捐毒过好自己的日子。如此,前朝那些老臣也再不会为着这件事吵闹下去。”
沈晏辞闻言很是感动。
他反握住太后的手紧了紧,垂眸恭顺道:
“儿子多谢母后体谅。”
这日沈晏辞走后,太后一直独处房中,连晚膳都没顾上用。
慧莲捧着食盘入内时,见太后正坐在佛龛前闭目诵经。
太后闻得动静,并不睁眼,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