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高速路上了省道,各色车辆便绵延成了一字长蛇阵,蠕动着一眼望不到头。
这条路明显常年缺少养护,路面坑洼不平,两排行车道中间没有分界线。路上既有拉煤的重车,也有突突冒着黑烟的拖拉机,赶着马车的车老板儿,随意扬着鞭子在汽车前横穿而过。
换挡,颠簸,刹车;“小白龙”没了撒欢的舞台。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前方车辆后面,缓缓行驶着。
薛哥对此段路况显然心里早有数,并没有流露出半点焦急。而朱子顺被这牛车似的车速,凹凸不平的路面,折腾得有些烦躁,索性闭上眼迷瞪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吱”的一声,货车来了个急刹。朱子顺身子前倾,差点脑袋撞上前挡风玻璃,赶紧用手撑住。
他透过车窗看到前方出现了一条小河,河面上横着一座残桥。中间的桥板不见了踪影,只剩下窄窄的两行桥梁,并不宽的小河河水“哗哗”的打着旋,喘急地从空荡荡的桥下流过。
朱子顺紧随薛哥下了车,眼前这个突发情况,让他内心不免责怪起薛哥,好好的高速不走,非要抄什么近路。
“一定是刚过去的九号台风闹得,”薛哥在河边来回打量着这座残桥,目测着桥梁的宽度,回过头对朱子顺很有把握地说“没事儿,开过去。”
“行吗?不行咱折回去,顶多浪费点时间。”朱子顺下半句话没说出口,若是一车货翻到河里,他俩就得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要再来个车毁人亡……
“不相信你薛哥?”薛哥拉开车门,坐在驾驶座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那我在下面指挥吧?”
“不用,赶紧上来,这小桥还能难住我了?”
薛哥重新将车打着了火,一脚轻踩离合将车缓缓启动。朱子顺两只手死死握着扶手,侧着身子两眼瞄着车轮和桥梁的结合部,屏主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他两眼不眨地盯着这一侧转动的轮胎,只见车轮时而露出桥梁一角,时而偏出了桥梁边缘,货车晃晃悠悠似乎随时会倾覆到河里。
“呀!偏了!赶紧左打!”朱子顺几次惊呼着,提醒薛哥。但薛哥只是双目紧盯前方,毫不理会他的大呼小叫。
小桥不过三五十米,朱子顺却觉得过桥这段路特别的漫长,当前车轮出了桥梁压倒河滩那一刻,他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没有走不完的路,没有过不去的桥。兄弟!”薛哥松开紧握方向盘的右手,拍了一下朱子顺的肩膀“来,给哥点根烟。”
朱子顺从兜里掏出烟,点火的手还在颤抖着,点着后伸手塞到薛哥嘴里,自己也叼上一根。
“刚才太玄了!”
“这算什么,当年我在毛纺厂去新疆拉棉花,比这险的路段多了去了。”
薛哥话说得很轻松,但从往前开的路上见不到一辆车来看,敢这样过桥的车,他们是唯一一辆。
省道的路本就堵得让人心烦,刚刚过这破桥又惊出一身冷汗,此时车行驶的平稳些了,朱子顺才想起来看了眼手表,时针都过了两点。
“薛哥,找个地方吃口饭吧。饿了。”
“这段路能开得起来,咱们赶赶路,今晚薛哥给你找个好地方,保证让你吃好,喝好。”
朱子顺无奈地点点头,拿出空罐头瓶,从暖瓶里倒了半瓶凉白开,“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薛哥在外面给人的感觉是个硬汉的形象,但接触久了,公司人都知道他可不是一般的“惧内”。工资全数上缴不说,零花钱老婆给得都很有限。他口袋里的活钱,基本上都是利用公司的“皇冠”,给朋友的朋友出婚车,人家塞他的红包匿起来的。
薛哥喜欢交际,很愿意到同事家做客,可他的家从不邀人登门。朱子顺有回去他家,还是年前公司发福利,帮他把东西搬上去。
临出门前,薛哥把朱子顺坐了不到半分钟的沙发,用手划拉,整理了好一会儿,显然是不想让老婆发现家里有客人来过。
这次跟薛哥长途送货,朱子顺早就想好了,路上的吃喝费用他多承担些,不想让薛哥难堪。所以,薛哥从嘴里能省一顿是一顿,他理解。
“朱子,马上就可以休息了。我车开慢点儿,让你见识见识。”天色渐暗,车的近光灯已经打开了,薛哥脸上露出的笑带着几分神秘。
朱子顺这才注意到,前方的马路两旁,一串串红灯高悬;路边每隔一座农家院前,便站着三两个小姑娘,举着写有“吃住一条龙”的纸壳牌,招呼着过往车辆。
“怎么样?壮观不?”薛哥向朱子顺介绍道“今天为什么不走高速,明白了?”
“这就是大车店吧?”
“前面就是我常歇脚的点,到了你就知道了。”
这条路车想快也快不起来,一些胆大的姑娘干脆跑到马路中间拦车。“大哥,大哥,来我家呀!”跳着脚的叫着。
不知是不是肚子里没食,加上来往交汇车辆的灯光,路边大小灯笼散射出红晃晃的亮点,让朱子顺有些眩晕。
“这条路有多长?”
“差不多五公里。”薛哥边答,边打了一把轮,将车开到了一处大院子前停下“我们到了。”
没等两个人打开车门,两个头上戴着红蝴蝶结的姑娘,一溜小跑来到薛哥驾驶室一侧。
“是薛哥啊?我说看着这车眼生,敢情薛哥换车了。”
“薛哥累坏了吧,快进屋。”
两个姑娘像搀扶老太爷一样,一人一只胳膊亲热地架着薛哥往屋里领。朱子顺有些不放心喊住薛哥:“车停这儿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