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江城闭上眼,努力整理自己的思绪。
他的心情极为复杂,之前从赵回口中已经得知过无数种尝试,当时看着那些文字资料,并没有太多感触。
毕竟赵回写东西,大多是没有感情的流水账记录,只会写起因结果,分析错漏。赵回不会写过程。
从文字里,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真情实感。
用赵回的话说,这不过是一棵大树上一片叶子的一根脉络。还有更多相似的叶子,相似的脉络。
当你需要清扫一条街的落叶,你会在乎其中一片叶子的一根脉络吗?
这世上没有相同的两片叶子,自然也没有彻底一样的两个人、两件事。
赵回用一种观察蚂蚁的态度,观察一切。
有许多个谢无目,很多个谢青山……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拥有不同的死亡方式。但这些,从未出现在赵回的记录中。
一切事物,从诞生就开始走向消亡。
因此,死亡对赵回而言是一种必然。
如果一个人不会死,那才是一件奇怪的事。
赵江城睁开眼,看着直播画面,捏扁手里的钢笔,道:“我不允许二百年后,蓝星是这副模样,我不允许。”
赵回凑过去,用油乎乎的手拍了拍赵江城的脸。
“老赵啊,这种话你说过很多,每次都差不多。想知道自己的死法吗?有很多呦~”
赵江城直接按着赵回脑袋,把他按在桌子上。
“那你说,这次会如何?”
“看不到,这次看不到。”
赵回眼中满是癫狂之色,侧着头,眼里倒映着脸色黑沉的赵江城。
“不一样,这次不一样,我看不到未来。这次是一颗种子,不是一片叶子。”
一片叶子一根脉络的未来,是可以预估的。它们终将在囹圄中挣扎。
但一颗种子不同。
种子有无数种可能。
直播画面里,小孩儿渐渐长大。反抗者们有了新的反抗方式,谢无目给他们提供了灵感。
数不清的反抗者们,报名成为幸运儿。
只为在最后一刻自戕。
人人生而平等,在时间面前平等,在死亡面前亦是平等。
如果有不平等,那就手动平等。
谢青山长到十五岁时,他报名成为幸运儿。
“谢青山?你的身份有问题,不能成为幸运儿。”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快走!不然我把你送进矿场!”
谢青山几乎是被赶出去的。
他背着包,慢吞吞走在路上,与行色匆匆的人群格格不入。
终于,在太阳下山之前,他回到了希望小区。
高楼早已在漫长的时间里坍塌,钢筋风化,水泥成了土渣。此刻的希望小区,是流亡者的居所。用不同的材料,拼凑出窝棚,就是一年四季的居所。
空地上,有人正在煮粥。
看到谢青山,立刻招呼道:“青山回来了?没成功吧?嘿,最近查得严,他们也怕死。吃了吗?”
“吃了。”
“我还说喊你一起吃呢。”
那人哈哈一笑,继续忙碌起来。
谢青山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仰头看天目。
他举起手,竖了个中指。
七绕八绕回到地下室,电脑正在跑代码。
谢青山看不懂,自顾自翻出压缩饼干往嘴里塞。
喇叭里传出机械音: “小孩儿,能源不足,搞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