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航说,人参应该埋在土里。”金若兰说。
“这就是参门的计划,把孩子变成参娃,无论我们怎样去防范这件事,其结果都是一样的。”林风说。
“我们变成了于树和郭宝鹃的替身。”金若兰说。
他们早就欲哭无泪,因为从一开始起,于大龙就设置了极其精巧的铺垫,通过申九姑“登门讨债”事件,引着林风一步步卷进来。其最根本目的,就是让林风、金若兰相爱、结婚、生子,让他们的孩子代替于树、郭宝鹃的孩子,最终还给参门,抵销于家的债务。更进一步说,于家和参门并非死对头,而是双方合作,共同设置了这个死局。
那一战中,于家的恐慌、于向南的混乱、于树的颓废、郭宝鹃的悲恸都是装出来的。
他们个个都是好演员,否则林风也不会上当。
同样上当的还有药菩萨,那是另外一个悲剧人物。时代是不断变化的,如果一个人停滞不前,总是按照从前的思维行事,那就会被时代的滚滚车轮碾压成碎片。
药菩萨以为凭借“降智之术”就能永远地吃住于大龙,可是,那恰恰引起了于大龙对他的无边仇恨。最终,药菩萨死了,而于大龙饮弹自尽,也是彻底给这件事画上了一个句号。
这也许不是这件事的最准确解释,但至少,林风穷尽智慧去考虑此事,不让自己死不瞑目。
四年来,他不知有多少次拿出药菩萨留下的册子,按照上面的方法,在白鼠和兔子身上做实验,反复操作,熟练掌握“降智之术”的要点。现在,他确信,只要自己动手,就能让小航的智慧降到安全线以下,摆脱“参娃”的厄运。
这是一种残酷的煎熬,因为实施手术之后,孩子长大后变成什么样子,根本无法预料。
人类医学专家虽然认识到基因的重要性,但是,直到现在,人类所有的基因学知识,仍然是大海中的一滴水而已。
“一旦出现偏差,就等于我们亲手毁掉了自己的孩子。”金若兰说,“那才是无法逆转的人间惨剧,无法承受,无法承受……就算我们死了,也不能这样做。孩子是单独个体,我们无权决定他的未来。”
在几百次争辩、讨论、吵闹、商谈之后,他们才决定,烧毁了药菩萨的册子,让“降智之术”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降智,是人类对于参门的妥协,也是面对邪恶势力时的龟缩逃避。历史上,人类已经有太多次同样的悲剧,所以这一次,林风和金若兰放弃了这种想法。
烧毁册子时,两人相视苦笑:“如果药菩萨泉下有知,应该会气得七窍生烟吧。他一辈子的心血都记载在册子里,如果流传后世,或许能够成为著名药典之一,与《本草纲目》齐名。我们这样做,比杀了他还可恨……”
“我们开始行动吧。”一周后的清晨,他吻别了金若兰,一个人上路。
在大雪山东面的无名别墅里,他拿到了微缩炸弹、微缩高爆燃烧弹,用枪械和防弹作战服将自己从头武装到脚,与那些北方掮客找来的雇佣兵一般无二。
只不过,他是为了金若兰和小航而战,那些雇佣兵则是为了金钱、金条而战。
林风按照地图进入大雪山,在有限的几个地标帮助下,苦寻四日,终于找到了山谷中的木屋。
他在雪窝里埋伏,直到深夜,才借着雪光靠近木屋。
木屋共有三十五间,沿着山势排列,一直向山谷深处延伸进去。
他小心地打开木屋检查,里面除了火炉、桌椅之外,左右两侧上了锁的屋子里,仍然是架子、箱子和金条,跟于大龙说过的一模一样。
直到最后一间,他走进去,便看见了火炉边静静坐着的申九姑。
四年过去,她的衣着旧了、容颜变老,但那条油黑发亮的大辫子依然如故。
“夜半来客,是件好事。”申九姑笑着起身迎接。
从外表看,她只是一个寻常的山区女人,不漂亮,不妩媚,不张扬,就像大雪山的一片血、一层冰、一块石头一样,与这里融为一体,成为大雪山的一部分。可是,在林风心里,她却是隐藏在大雪山里的吃人不吐骨头的女魔头。
“请坐吧,壶里有茶,人参茶。”申九姑招呼。
林风坐下,坦然地提壶倒茶,自斟自饮。
“过去发生了很多事,我能料到你来,也能猜到你想说什么、做什么。我不能阻止你,因为阻止一次却阻止不了上百次。这么多年了,到大雪山来寻仇的人,数以万计,比满山里跑着的野兽还多。最终,他们死了,而参门永存。你知道这是为什么?”申九姑问。
“你杀了他们?”林风问。
他见识过申九姑的霹雳手段,杀几百个雇佣兵不是难事。
“不。”申九姑摇头,“杀人为下,诛心为上。”
那是中国古老兵法里提到的“战之秘诀”,但是林风不明白申九姑的“诛心”指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