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安一清早开车赶回泰溪。程乐乐约了他在一家街角的咖啡店见面。
她今天化了很久的妆,双眼皮贴拯救了因为失眠显得大小不一样的眼睛,遮瑕膏遮去黑色的眼圈,殷红色的唇膏让苍白的嘴唇显得饱满。她很用心地挑了衣服,配了好看的鞋,戴了最喜欢的项链,认真地坐在这里等。
以前都是小哥等她。现在换她等小哥。
昨日下了一整晚的雨,今天雨过天晴,天光很漂亮。太阳只探了半个脑袋,大片的天空被朝霞晕染,瑰丽的渐变色从远及近。24小时营业的咖啡店里几乎没什么人。程乐乐坐在玻璃窗前,见宽肩窄腰的陈安踩着金色的光向她走了过来。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两人太过熟悉,此时也能想象出来,他的眼神温和又纵容,骄傲的眼尾会在见到她的那一刹那乖顺下来。
可惜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陈安推开门,门上的铃铛悦耳地响了一声。
陈安的心情很好。这几年来他精心设计的轨道总是在不停发生变化,不过好在胜利就在眼前了,程乐乐终于要和她在新的城市和他相聚。虽然中间有所偏离,但自此之后,应该会和计划严丝合缝地发展下去了。
昨天他和关陆宁一起去拜访一个日本女画家,在她家看上了一款非常有艺术气息的窗帘。他觉得这是程乐乐会喜欢的风格,还特地向画家打听了窗帘的设计者,得知是她本人亲手设计后,几乎是人生第一次软磨硬泡地央她拱手赠送设计稿。
最后终究是得逞了。他打算今天作为一个惊喜礼物赠送给程乐乐。
陈安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两眼盛着霞光,揶揄她:“哟,考得好就是不一样,小懒猪都能起这么早了。想喝点什么?”
程乐乐贪婪又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说:“不用了,我说完就走。”
陈安似是不解,停下翻菜单的手,狐疑地看她。
程乐乐舔了舔嘴唇。她觉得喉咙似乎是出了问题,每呼吸一口气都有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她想张口说话,但却没听见声音。试了几次,才发现不是听力问题,是自己确实没有发出音节。
为了不显得过于紧张,她心细地提前要了吸管,这样就不会暴露自己手抖的事实。
她嘬着吸管一下子喝下了半杯。
“这么渴?”陈安让服务员过来添水。
程乐乐又猛地阻止了:“真的不用了。我就坐几分钟。”
“怎么了?有急事?”这下,陈安放下了菜单,有点担忧地看着她。
程乐乐颓废地想,要不就和他说实话吧,她本来就不擅长撒谎。
可是,一旦张嘴,排练了好几次的腹稿竟然主动开门见山地说了出来:“小哥,生日那天晚上,我醒了。”
陈安放在台面上的手屈了一下。他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但胸口下的每一记心跳如同擂鼓。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复又放下。手背上暗色的青筋极其明显。
“嗯。”半晌,他发出一个不知所谓的音节。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意外情况。他不知道程乐乐早就洞悉了一切,然而一旦她这么提起,这些天别扭古怪的地方似乎是说得通了,但她这些天来貌似也没有出现过极端的反抗情绪。陈安暗自猜测自己的胜算。这是他算不出来的概率题。不过他认为,无论出现哪种结果,他都有办法收场,因为程乐乐离不开他,就像他离不开对方一样。
陈安打算静观其变,所以保持了沉默。他现在很紧张,像个弹尽粮绝又有点本事的赌徒,输了赢了都能接受,但对赢面的渴望又无比强烈。
程乐乐不再去看他:“我最近一直在适应这种变化,你应该有所察觉。”
意在宣布这个决定并非冲动,而是谨慎思考的结果。陈安又“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