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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安静许久的陈筱牧突然叫嚷起来:“丫是故意设的套!他们全家没一个好东西!”

钟鸣没管陈筱牧,接着说:“但是卖房子是要时间的。那边定金付了,合同也签了,要是违约要付双倍定金。继父呢就提议把买的三房写在儿子名下,回头再转产权。阿姨就同意了。这么一折腾,秦家空手套白狼,把阿姨的所有积蓄都转移到秦瑞名下了。搬新家时,乐乐才知道这事。她觉得秦家有问题,等手续办完后,私下里多次催继父过户,都被他用各种理由拒绝了。他就认定乐乐不敢在她母亲面前把这事掰开揉碎地吵。因为阿姨有抑郁症史,又千里投奔,不能受一点刺激。”

陈安听到这里,缓缓地阖了眼睛:“他们克扣乐乐零花钱了是吗?”

“比这更恶劣。因为阿姨有工作,能补贴家用,所以他们在阿姨面前表现得很友善,那个继父声称自己开公司,其实就是个空壳,每天听曲儿过日子,只会吃软饭。阿姨的工资由继父保管,他不缺阿姨用度,但没有给乐乐付学费。”

陈筱牧又叫:“他们就是认定了乐乐是个大孝女!乐乐什么委屈都往肚子里咽!所以她刚上大一就要去酒店打工!上班第一天就因为出错被人泼了酒!”

什么实习,什么工作轻松,全都是骗他的。十八岁的黄薇被人泼可乐的时候,乐乐说她还小,替她挡一挡。可是十八岁的她被人泼酒的时候,有人帮她挡吗?

那根钢针似是埋进了脑子里,搅得陈安无法思考。虎口越掐越深,几乎要渗出血来。

但悲惨的故事还在继续:“那会乐乐忙着打工,真没时间再想你这点事了。后来,阿姨生了病。乐乐存下来的奖学金全搭进去也是杯水车薪。她要求秦家卖房治病,他们不肯,还让她把泰溪的房子卖掉。她又不肯卖。两方僵持之下,发生了那个摄像头事件,乐乐发现后,她对着摄像头单方面约见了这个变态。”

陈安猛地抬了头:“她要做什么?”

陈筱牧接过来:“那时她也是被逼得失去了理智,挑衅那个躲在暗处的变态,让他有本事就站在太阳底下让她瞧瞧。所谓的太阳底下,就是三里屯那人流密集的咖啡厅。本来以为不会有人来,那阵刚好我在北京跟组,以防万一我陪着去了。没想到那人真敢来,那人——白白净净、文文弱弱,压根看不出来是个变态。乐乐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他把怎么搭上秦瑞的过程也老老实实交代了,说是秦瑞有个群,售卖她平时的偷拍。乐乐就让他出示这个群,还有摄像头收录视频,他都乖乖照做。我和乐乐就专心取证拍照。拍完后一个服务员说我是第几百号的幸运顾客什么的,给我一张纸让我注册会员,我接过来,看见纸上用铅笔淡淡地写着几个字:“饮料被下药了”。我当时都懵了,我们俩都忙着查看他的手机、拍照,完全没注意旁边的饮料被人动了手机。然后我们强撑到最后,逼他先走,然后调取监控,叫来警察,留存证据。结果对方开具了精神病诊断证明,什么事也没有。可是这样的精神病却能好好在学校念书,什么前程也没影响。乐乐又准备找公益律师,要查这个证明是否有问题,那变态家长找上门来,想给一笔赔偿金私了。”

陈筱牧顿了顿,问:“陈安,你会不会觉得乐乐接了这笔钱,就很没骨气啊?”

陈安想说话,可是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他拿起水瓶,发现手抖得厉害,虎口处的血渗出饱满的一滴,在惨白的白炽灯下显得格外扎眼。

钟鸣不想让陈筱牧为难陈安了:“骨髓瘤的生存期不长的,阿姨能活这么久,是这笔钱的功劳。那时针对骨髓瘤推出了一种不纳入医保的新药,好像叫兆柯。打一针四万多块钱。效果出奇的好,阿姨打了几针后,身体恢复得还可以,在继父的哄骗下就去上班了。但是这个药每年还是要打几针的。赔偿金很快见了底。后来那个继父不知从哪里掘了一桶金,乐乐就跟他谈判,问他借钱治病,利息很高,几年内还清,相当于民间高利贷。她呢也提了要求,就是让继父自始至终扮演好丈夫的角色,扮演好了,等还完贷款之后再给一笔钱。”

陈安哑着嗓音问:“所以,她很拼命很拼命地赚钱,不敢跳槽,去拍戏,还做了很多我不知道的工作吧?”

“应该是。那段期间,我们也很少联系了,因为她实在太忙了。去年底阿姨突然病情加重,连那个药也不管事了。人没的时候赶上了疫情最严重那会儿,什么都不能办,她也没钱办。那个继父唯一的仁慈就是拿出了一部分国家给的丧葬费给她买了块墓地。再后来,秦瑞吸毒,继父收起房本不肯让他卖房,秦瑞就逼乐乐提前交钱。乐乐举报他吸毒。继父要去乐乐公司闹,乐乐说闹就一分不还钱,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什么的。总之是一地鸡毛来的泰溪。”

陈安抽到第四支烟的时候,七年的苦痛终于陈述完毕。外头的音乐也换了好几轮,现在飘进来的那首是陈奕迅的《好久不见》。

逼仄的办公室内空气很不新鲜,钟鸣把窗户开大了些,阴冷的风簌簌地灌了进来。

钟鸣站在风口说:“再后来的事,你应该就都知道了。”

陈安点头。是的,他都知道。再后来,她勇敢地走到了他身边,说她做错了求原谅,他还在怪她说得过于随便。他故意砍掉她一半预算,她默默接受,辞退了保洁,自己跑去清理男厕所,他半推半就当自己濒临破产,她问他需不需要他卖房。就是那个她在北京与命运顽抗、在泥潭子里摸爬滚打几乎要站不起来,都没动过念头要卖掉的房。

他还为此沾沾自喜过。

多么愚蠢、多么自大、多么可笑。

钟鸣拍拍陈安的肩,宽慰道:“陈安,这事你别苛责你自己。虽然你没陪在她身边,但其实这七年,她是屏着能堂堂正正再见你这口气才撑下来的。说俗了,你是她的盼头,说雅点,你是她的信仰。”

陈安没说什么,钟鸣知道今天说的信息对陈安而言过于沉重过于密集了,一边收烟盒一边道:“你们当年要真没分开,不见得乐乐真能跟你走到一起。乐乐自己都说过,七年前,她可能也意识不到你对她的影响,她的意志和决心也不足以支持她做完这个试管婴儿实验。”

“试管婴儿?”

钟鸣看到陈安惊弓之鸟的表情,忙道:“一个比喻。乐乐把努力让自己喜欢你的过程比作试管婴儿、栽培水稻之类的,是不是不太好懂?我打个简单的比方好了。我怀疑她要是个直男,而你是喜欢她的y,说不定她也会为了你掰弯自己。”

陈筱牧的电话还没挂,听闻评论道:“钟哥,你好好一个直男,别被那些追求者弄得张口闭口都是y好吗?普通直男想不到这角度。”

气氛在两人的插科打诨下略微轻松了点。

陈安站起来,和钟鸣互加了微信好友:“之后调查人员要了解细节,可能还要找你。”

“没问题。”

“谢谢你们这些年对乐乐的照顾。回头要是有用得到我、或是需要平安喜乐出面的地方,不要客气。”

走之前,陈安又想起了什么:“还有,她既然不想让我知道这些事,你们就当我今天没来找过你们。她想怎样都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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