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面容扭曲,鼻涕眼泪口涎血液汗水一起下来,好像凭空多了条瀑布。
大约折磨了一炷香时间,庄青才摆手命人放他下来,问道:“招不招?”
蒋玉菡只是呼呼喘气不语。
“得勒!是条汉子。”庄青笑道:“吃了鱼,再请蒋兄喝杯水罢。嗯,来人,先给他把伤口包扎了,慢慢顽。”
“是。”
锦衣卫自有最好的金疮药和外科医生,麻利地帮蒋玉菡处置了伤势,登时止住血。
众校尉又把蒋玉菡抬到刑床上捆成大字,准备第二项刑罚,如人饮水。
但见其首上悬一大罐子,有一细长的嘴儿,不知装的什么。
庄青坐在床边,拿过一张桑皮纸轻轻覆在蒋玉菡面上,一缕清水从罐内淋下来,将纸浸湿紧紧贴在他口鼻处。
蒋玉菡呜呜连声,双目圆睁,血灌瞳仁,显然已经猜到“如人饮水”的意思,恐惧之下疯狂挣扎起来。
庄青笑道:“别急别急,还有。”说着又将一张桑皮纸覆上去。
桑皮纸透气吸水,覆盖三四层后,空气大部分被阻隔,蒋玉菡如濒死的鱼,拼命摇头,用舌头乱顶,想把纸甩开,哪知纸张打湿了,紧紧贴在他脸上,好像生在一起,哪里分得开。
在巨大的濒死恐惧和缺氧窒息侵袭下,片刻间蒋玉菡就翻了白眼。
庄青适时把纸揭开一条缝,道:“招不招?”
蒋玉菡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虚弱地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好,威武不能屈,好汉好汉。”庄青抚掌点头,道:“现在咱上正餐了,尊驾好生受着。”
贾琮问道:“什么正餐?”
庄青忙道:“回大人,这法子有个名字,叫请君入瓮,最适合对付他这样的硬骨头。”
“好,那就看看罢。”
“是。”
早有两个校尉抬了个三足铁架子来,放在屋中。又有几个校尉抬了口人高的大瓮来,放在架子上。
然后将蒋玉菡扒了衣服,投了进去,也不必绑他,反正他身受重伤也爬不出来。
跟着在铁架子下面弄了个火盆,生起火来。
庄青踩在椅子上,趴在瓮边,笑道:“尊驾若想招供时,喊一声便是。”
蒋玉菡蜷缩在大瓮底部,只是不语。
火盆里火焰渐渐旺盛,瓮底逐渐滚烫,同时瓮里温度不断升高,难捱难忍。
蒋玉菡顾不得伤痛,挣扎着站起来,又觉脚下火热,只得双脚轮换站立,越换越快,不一会便惨叫着跳起脚来。
蒋玉菡只觉脚底越来越烫,不断上升的温度似无有止境,周遭亦被无穷无尽的热浪包裹,如置身烈焰炼狱,像要被烤成人干,想要一死了之,又万万不能。
此等酷刑,实已非人体所能抗衡。
贾琮大开眼界,没想到刑狱中竟有这等奇思妙想,与惯常见到的诸如鞭打、烙铁、拶指之刑,实不可同日而语。
“我招,我全招了,求求你,给我个痛快!”蒋玉菡终于挨不住,扒着瓮沿嘶吼道。
庄青摆摆手,命人将火盆移开,道:“说罢。”
蒋玉菡忍着脚下的剧痛,看着贾琮道:“我招供后,请少保赐我一死。”他也算明白了,进了锦衣卫的牢房就别想竖着出去。
贾琮点头道:“我答应你,招罢。”
当下蒋玉菡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情报,竹筒倒豆子般一一说了,不求别的,只求速死。
贾琮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当日屠斐叛乱时今上能果断相信李猛的反戈一击,将计就计。
原来另一个通风报信的人就是北静王,蒋玉菡从忠顺手里探知情报,先告诉了北静王,让他在今上面前立功。
贾琮奇道:“你明明是东厂的人,又帮忠顺王做事,怎么又和北静王搅在一起?你究竟是谁的人?”
蒋玉菡道:“我出身东厂,本是太上皇派在忠顺王身边的密探,既监视他,顺便也帮他打探些消息。
自从有一回去北静王府上唱戏,被王爷宠幸了后,我便心里喜欢了他,王爷也看重我,便命我继续留在忠顺身边,潜伏以待时机。”
贾琮有些难以置信,道:“于是你就为了北静王背叛了东厂和忠顺王?”
蒋玉菡点头道:“是的,东厂把我当棋子,忠顺王把我当玩物,只有北静王待我好,我自然要报答他。”
贾琮大笑,庄青等人也笑起来,没想到东厂多年培养的间谍,竟因为北静王年少多情就爱上了他,着实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