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静,无声。偶尔风吹过树叶时响起的沙沙声给这片静谧的树木带来一丝隐逸的生机。
“公主,你早点休息吧,这连日赶路虽然您坐在轿中不用行走,可是一路颠簸,着实受累!”玉儿心疼的给慕容温雅擦拭干净身子,在这荒郊野外的,帐外全是一群粗汉,实在是没有沐浴的条件,“玉儿自小便跟随在您的身边,自是不会像张冲那个混账背叛您!”
慕容温雅抬眸看着她,清秀的小脸上竟然是死寂一片,她眼中流转着若有若无的审视之光,淡然问道,“若不是此次事发,本宫还真不知道张冲已经投靠了皇上!”
玉儿被慕容温雅凌厉的眼神盯得有些心虚,她低下头不敢再直视公主的目光,因为在此之前,皇上派来的禁卫不单是招降了张冲,连她也一并算在了里面,只是张冲有把柄在禁卫的手中把持,而玉儿在这世上只身一人除了公主之外再无依靠,所以并没有同意他们的说辞。
“本宫身边亲近之人除了你与张冲之外再无他人,”慕容温雅想起张冲的背叛,恨得牙根都在痒痒,她意有所指的看向玉儿,一边揉着酸痛不已的手腕,一边接着说道,“现在张冲已经落实了叛徒的称号,那你呢?”
玉儿心中一颤,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隐事,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公主殿下,事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慕容温雅眼含着冷笑看着地上的玉儿,她并不着急,她想看看这个小丫头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将自己的嫌疑排除。
玉儿低垂着头缓缓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娓娓道来,“张冲其实心里也是很苦的,自小与父母失散被人贩子带走,多亏公主将他收留,成就了他的今日,就在公主第一次离府之时,他的父母不知从何处得知张冲已经入得公主府,并且双双找上门来,张冲一直不知道父母双亲的下落,见父母上门自是欣喜异常,谁知皇上却在公主离府之时派了禁卫将他的父母挟持以逼迫他倒戈,”玉儿说话的声音已经哽咽,豆大的泪珠将身下的土地浸湿,她吸了吸鼻子,让自己尽量显得平静一些,继续说道,“没错,皇上确实在招安了张冲之后也来劝我归顺,但是玉儿自小便在府中长大,爹娘是谁都不知道,自是没有把柄让他们拿捏,若不是公主回来的及时,想必此时的玉儿已经成为孤魂野鬼!”
慕容温雅听过这一席话,对她所言信了八成,可是背叛终究是背叛,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与借口,也不能泯灭张冲给自己所带来的心伤。
“玉儿,你的话太多了。”帐外张冲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玉儿的话语,原来他一直暗中守护在公主的营帐外,“这样的事情若是让有心之人听了去,皇上定是不能饶了你的。”
慕容温雅的手指在桌子上规律的敲击着,她头脑之中其实一直盘算着如何逃跑,原来她在张冲的监视下是毫无机会可言的,如今看来张冲虽然归降了皇上,但是内心还是倾向着自己,这样说来,她还是有几成把握可以从军中逃离,不过看来眼下并不是时候。
“张冲,你进来,有些话我想问你一问。”慕容温雅的声音听不出来一丝情绪。
外面沉默了半晌,营帐的帐帘被掀开,陈冲还是走了进来。
“属下罪有应得,但请公主殿下先让属下救回父母双亲,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敢有半点疑虑。”张冲走进来便跪到了地上,双手包拳过于头上,看起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慕容温雅。
“张冲,若是你相信本宫的话,从一开始你便应该将事情的始末告知于我,而不是将这件事情让玉儿说出来。”慕容温雅看着他,原本的怒气竟消散许多,终究是个心软的人,“此时你可知你父母双亲所在何处?”
“属下不知。”
“难道你就没有暗自打听过?”
“这……”张冲迟疑了一下,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心一样,才缓缓说道,“属下自是打听过的,只是这件事情牵连甚广,一时间属下无法辨别其真伪!”
慕容温雅轻轻哦了一声,到像是十分不在意的模样。
“那你将本宫送到阿律抚羌之后有何打算?”其实慕容温雅想说的是,即使你出卖了我,但是皇兄那边对你定也是不会轻易放过的,自古皇者对于背信弃义之人一向憎恶,利用之后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属下只要将父母亲救出来,即使立即被皇上处死,也无愿无悔。”
“你可曾想过,为何你的父母会突然来找你,你可又去仔细调查他们身份的真伪?”慕容温雅目光如矩的看着张冲,“想必皇兄想将我送给阿律抚羌合亲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打算,前一段时间他曾经犹豫过,必竟我与他是一母所出,自是会纠结一番,但随着我离府两次之后,他定是怕本宫的名誉有所诋毁,便不得不狠下心来。”
“公主的意思是……?”张冲终于认识到了问题的关键之处,他所谓的亲生父母是如何找到自己的?又有谁真正的确认过他们的身份,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是皇上所言,若是这样思及下来的话,张冲感觉一股无名之火向上涌入脑袋。
“想必这一切都是皇兄早就计划好的,你在整个计划之中只不是过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而已。”慕容温雅见张冲已经听进了自己的言辞,便收了严厉的话语,有些东西要适可而止,种子既然已经给他种下,其余的便全在他自己的选择了,“你先下去吧,我要休息了!”慕容温雅揉着太阳穴,一副疲累至极的样子说道。
张冲离开营帐的时候可以说是步伐褴褛,心中满满的疑惑无从解答,他抬头看了看天上那轮已经快要圆满的月亮,本来寻到父母下落的喜悦被公主殿下的一番冷言冲刷的只余下内疚和恐惧。
“阁主,那个士卫长看起来还没有打算休息的样子,咱们现在动手合适吗?”血杀分队的分队长屈膝跪在萧笙而前等待着阁主的下一步指示,萧笙脸上的面具在月光的映射下竟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之感。
“再等等,我们的人虽然可以以一敌十,但是驾不住他们人多,若是真的交起手来,我怕自己人会吃亏,况且咱们是来救人,若是出了纰漏便麻烦了,先不要打草惊蛇,离阿律抚羌的路程还很长,我们有的是机会下手。”萧笙见张冲从慕容温雅的营帐之中满怀悲愤的走出来,心下便已经猜测到她定是已经开始想办法自己脱离,若是她可以从营帐之中偷偷溜走的话,那营救的计划便可以不废吹灰之力的进行。
一夜无眠的人不只是慕容温雅,还有玉儿和张冲二人。
“来吧!”慕容温雅吃过早餐之后,识趣的将手背到身后,等待着张冲将绳索系于自己的身上。
张冲将绳索丢到一旁,抱拳低声说道,“公主殿下,属下糊涂,虽然没有面目请求您的原谅,但是一番挚真之言令属下汗颜,从此之后,公主的自由便自己掌握吧,即使您现在离去,属下也决计不会阻拦。”
“上轿吧!”慕容温雅一言未发,独自进了花轿之中,她想离开,但不是现在,以她对慕容楚的了解,在整个送亲的队伍之中,决计不是单只安排了一个张冲在自己的身边看守这样简单,此时她若是离去的话,很可能会立即被人抓回来,到时再想脱身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没了绳索束缚的慕容温雅,感觉舒服了许多,也有更多的心思盘算着离开时的打算。
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送亲的队伍已经离南枢城已经十分近了,再走上个三四里路的样子就到了南枢国,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张冲让队伍停靠在了城外的密林之中。
落日的余晖将天地映染得一片红火,慕容温雅站在营帐门口眺望着南枢城的方向,那里有笙哥哥的人马驻留在那里,只是怕是到现在笙哥哥也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大商,即将成为阿律抚羌的太子妃吧。
“公主殿下,秋日风凉,您还是进营帐歇息吧!”玉儿拿了一件披风披到了慕容温雅的肩上。
“你先进去吧,里面有些闷,我想在外面透透气。”
萧笙站在树梢之上,盯着那被大红喜袍包裹着身躯的慕容温雅,她忧伤的眼神那样的令人心碎,她是不是也在想念着自己?微风吹过,不知是人惊动了风,还是风惊动了人,天地万物在这萧笙的眼前静止不动了,他的眼里只唯有眼前的女子一人。
因为与南枢城距离过近,送亲的队伍不能在野外生火做饭,若是让南枢士兵见到,必定会有一场大仗。所以晚饭只能以干粮充饥,这一夜,慕容温雅简单的吃了一些点心,便早早的熄了营帐内的灯火,她决定就在今夜从这里逃走,若是自己可以直奔无生庄的位置的话,她便可以第一时间与笙哥哥取得联系,此时在南枢国的境内,想必大商国的士兵也不敢攻城而入。
“玉儿,你不用守夜了,在榻上歇息吧,几日赶路却也辛苦你了。”
将玉儿打发到一边,慕容温雅已经疲累的无法睁眼,可是她不能睡,过了这处,若是想逃走的话便是难于登天。
夜渐渐深了下来,营地各帐子的灯火也逐一熄灭,在外来回巡逻的士兵每一刻钟会经过慕容温雅的营帐一次,中途会有一盏茶的时间无人经过,也只有这样短暂的时间留给自己,慕容温雅捏着指头把士兵巡逻的时间掐准,她躺在黑暗之中睁大了眼睛,耳畔只有玉儿轻微而绵延的呼吸声。
越是期盼着深夜的到来,时间越是与自己作对一样过得缓慢,慕容温雅迷迷糊糊之中感觉有人在身旁坐了下来。
她的心一窒,眼睛凭空而张,睁得大大的,映入眼帘的竟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萧笙。
她抬头看了看玉儿,见她并没有被萧笙的突然来访而惊醒,她含泪看着萧笙,千言万语想和他一诉衷情,可是她此时并不能说话,只是情意绵绵的将自己的心事通过目光在表达着。
萧笙将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遂而来到玉儿身边,隔空点了她的昏睡穴。
“今夜我带你离开可好?”萧笙靠近慕容温雅的耳边,轻声言道,她身上特有的清新香气,让他的心漏跳了几拍。
慕容温雅盼望着这一时刻不知道有多高兴,自是高兴的连连点头,一头扎进萧笙的怀中,久久不想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