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衮,现任吏部考功员外郎。
因常衮善于撰写除书(任命官员的诏令),而杨炎善于草拟德音(恩诏),二人的文笔受到朝士的赞许,并称为“常杨”。
但杨炎受到元载的赏识,在中书舍人的任上却屡次元载召到相府商议朝中之事。
常衮眼红杨炎的待遇,便开始挖空心思依附元载。
这位在历史上以专权留名,而被德宗贬出朝廷的宰相,真实才干远不及杨炎。能想到的办法,只有拉拢元载身边的人。
元伯和作为元载的长子,未来秦王爵位继承人,根本无法拉拢。只有元仲武,正为元载的次子、永清公主的驸马,常衮能够想办法拉拢。
某一日,常衮私下里送了元仲武一套大宅院。
这件事被王韫秀得知了,召元仲武到府里的前厅问话。
王韫秀继续训斥元仲武道:“永清公主的府邸,还不够你们两口子住。还是说她的庄园,不够你们花销。竟然擅自收常衮的好处,是要害你父亲吗!”
元仲武耸搭着脑袋,被母亲训斥,不敢吭一声。
和政公主柔声道:“朝中一切人事任免全在你父亲的手中,如果常衮真的有真材实料,你父亲是不会视而不见。可见常衮并无才干,不能升迁或者重用。如果你父亲真的要升迁常衮,也会因为你们的宅院,为了避嫌而放弃。”
元仲武不敢作声,心里却暗暗不服气。
王韫秀看出次子的不服气,问道:“吾儿,你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事情尽可以说出来!不要到时候逼着你父亲大义灭亲,可别忘了你父亲为什么弃剑用刀!”
这句话说得很重,算是做父母给自己儿女最残酷的通牒。
元仲武听了,忙道:“父亲在朝中得罪了很多人,孩儿也是希望和那些朝廷大员搞好关系,而不是故意拿好处。”
“糊涂!”王韫秀喝道,“朝廷斗争是很残酷。他们害怕你父亲是因为你父亲手握大权,他们眼红的是你父亲手中的权力,而不是其他的事。”
元仲武道:“大家都在说父亲不该把相权和兵权都握在手,孩儿认为他们的话有几分道理。自李林甫起,再到杨国忠哪一任大权在握的宰相有好下场。”
“你……”王韫秀又要开口训斥。
和政公主道:“姐姐,不要再训斥孩子。他是真的不懂,这些事情的原因。”然后耐着性子向元仲武说道:“说起权力,如果不是你父亲相权和兵权能合二为一,各镇节度使就足够撕碎大唐的一切。”
“可是我们家……”元仲武十分的担心道,“还会想今天这样安稳吗?”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最先倒霉的是我,而不是你。我是秦王爵位继承人,元家的长子。”元伯和携妻走了进来,先是向王韫秀和和政公主行礼,再向元仲武说了这番话。
和政公主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们兄弟团结一心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未来如何,不是你们该担心的事。”
元仲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止住了。
王韫秀示意元伯和带元仲武出去走一走,元伯和遵命。
望着他们兄弟远去的背影,和政公主道:“仲武胆小怕事,只怕以后还会干出出格的事。”
王韫秀不禁轻叹一声,说道:“古人常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这话是有道理。想杨家当年何等繁华,最终在马嵬驿落得满门灭绝的下场。”
又道:“伯和谨慎有余,才具不佳。仲武胆小怕事,实属庸才。看来元家的希望还要看元师古、元应昭,他们这几个孩子。”
和政公主听了,跟着叹息一声。
说起元师古,他也是代宗未来的女婿,华阳公主未来的驸马。因而常年不待在相府,他母亲薛瑶英的身边,而是在宫中独孤贵妃的身边,深得独孤贵妃的喜爱。
某一日,有人告诉独孤贵妃,元仲武收了常衮大宅子这件事。
独孤贵妃听完,故意问元师古道:“你二哥收了别人给他的房子,这算不算是贿赂呢?”
元师古开口便道:“我二哥虽然是驸马都尉,但并无实权。常衮给我二哥房子是希望我父亲能够提携他,但我父亲何等英明,岂会轻易被常衮的小伎俩挟制。”
“小伎俩?”独孤贵妃感到奇怪。
“当然是小伎俩。常衮给二哥房子顺势拉他下水,一旦父亲追查,他就可以借着二哥的庇护而免责。”元师古分析道,“父亲想要抑制腐败,却发现自己的亲人都腐败了,还有什么资格抑制腐败。”
元师古接着道:“他们是利用了二哥的胆小心态,而成功用了计谋。”
独孤贵妃频频点头,认可元师古的话。并让元师古把这些话,告诉日理万机的元载。
元师古却摇头道:“父亲肯定已经有所动作,而不需要等我去提醒。”
独孤贵妃眼神里闪烁,发现自己未来的女婿小小的年纪就如此的不简单。
却说元载得知元仲武的事情,并没有第一时间找上他。而是带着数名侍卫,在没有通知元仲武的情况下,来到他住的地方。
这就是微服私访。
“你是什么谁?这里可是元相二公子的府邸!”看门的小厮将元载拦在外面,不给他通传。
“瞎了你的狗眼,这是……”杨朝晟正要介绍元载的身份,被元载做手势制止。
元载一脸谦卑,向小厮拱手道:“请不要介意家仆的话。我是刚刚赴京述职的外地刺史,听说这里是元相二公子的府邸,特来拜望。”
小厮瞥了眼元载,高傲的说道:“算你识相。不过我们二公子从来不接见你们这种小地方来的刺史,除非……”伸手做出要钱的动作。
杨朝晟不服气,正要上前收拾这个小厮。
元载用眼神制止,然后从袖子里掏出银子恭敬的递给小厮。
小厮见钱眼开,眉眼堆笑的问道:“阁下是哪里的刺史,小的才好进去通报。”
“在下梁州刺史杨嗣业,请代为通传。”元载随口编造身份。
“凉州刺史?”小厮面带疑惑的上下打量元载,“小的记得凉州刺史好像是叫杨休明,不叫杨嗣业。”
“我是剑南道的梁州,不是陇右道的凉州。”元载及时纠正。
他在心里想:“如此看来这个臭小子不是第一次接见大人物,杨休明是河西节度留后兼凉州刺史,竟也来拜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