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载被李隆基点名的时候，瞬间石化了。再听到李隆基要他吟诗一首的时候，瞬间破碎了一地灰。当风吹过的时候，可以把成灰的元载吹向天边。

然而……这是现实，而不是漫画。

元载不能成灰随风吹走，而是要面对。

“以花为题，赋诗一首，不限韵。”李隆基看出元载很为难的样子，立刻给元载台阶下。点名题目，以及不限韵这样的良心宽松条件。

但……元载对古典诗词是一窍不通，又不想窃取古人的诗词为己用。愣在那里，紧张的额头直冒冷汗。

“元爱卿你想好诗词没？”李隆基向元载投来「和善」的眼神。

元载被逼无奈只得不要脸一回，朗声吟诵道：“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这是清朝诗人龚自珍的《已亥杂诗·其五》，元载当了一回「窃贼」。诗的前两句是在抒情叙事，在无限感慨中表现出豪放洒脱的气概。后面两句反用陆游的词“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表明虽然脱离官场，依然关心着国家的命运，不忘报国之志，以此来表达他至死仍牵挂国家的一腔热情。

当然元载没想到那么多，拿来就用。

李隆基却眉头微皱，认为元载是在向他发牢骚。意思是他竟然不让王忠嗣还归故里探亲，这让元载和王韫秀的婚事迟迟不能办。

杨玉环喝道：“好大胆的元载，竟然用诗指责圣人。”

“臣没有。”元载立刻跪着为自己辩解，“臣只是想起去年离别长安的愁绪，不由得吟诵了这一首诗。”

“你还敢狡辩。你纵然离开的时候充满了「离愁」，但是心情却很愉快。分明是指如果自己和王忠嗣能够离开，愁苦只有一点点，而很多的欢喜。后面两句就更过分，你是在暗示圣人如果真的能够那样的话，你化作春泥也会保护圣人。”

杨玉环的一番曲解，让元载哑口无言。

好好的一首家国情怀的诗，到了杨玉环口中竟然成了这样。元载一是没想到会这样，二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杨玉环，遭到她这样的针对。

“娘子啊，一首诗而已，不必太较真。”李隆基愁眉舒展开来，笑道：“元载今年好像刚好满三十岁，也是老大不小了。太子只比元载大三岁，都已经当爷爷了。”

“臣……臣绝无此意。”元载身体都在发抖。

上次已经挨过一顿打，不想再挨第二顿打。

李隆基笑道：“等再过些时日，朕就允许王忠嗣回家探亲。这样你们就可以喜结连理，将来开枝散叶。”

元载吓得不敢说话。倒不是元载胆子小，而是皇权至上，可以从肉体直接消灭你。眼下还不到动摇皇权的时候，只能装孙子。

“啊哈……臣诗兴大发，可以吟诗八首，不知陛下准否？”李白醉醺醺的站起来，手里捧着一坛子酒，狂笑不止。

“准。”

“取笔墨纸砚来！”李白大手一挥，随手扔了酒坛子，只见酒坛子平稳的落在地上没有打破。

高力士上前喝道：“圣人之前，岂可如此放肆。”

李白不仅没听进去，反而指着高力士道：“你给我取笔墨纸砚，并且为我研磨。”

“这这这……”高力士平常在宫中备受尊重，连皇子和公主都要唤他一声「阿翁」。不料今天竟然被李白呼来喝去，气得说话都在颤抖。

李隆基却笑道：“你去取笔墨纸砚来，我倒要见识一下李白如何在顷刻之间写出八首诗。”

皇帝的话，高力士不敢不听。应了一声“是”，随即恶狠狠的瞪了李白一眼，然后退下取来了笔墨纸砚。

“摆上！”李白指了指空白的桌子。

高力士瞥了眼皇帝，李隆基点头同意。高力士无奈只得摆上，然后规规矩矩的跪坐着磨墨。

李白捋须仰头大笑，又灌了一口酒，然后跌跌撞撞来到桌前一屁股坐在蒲团上。指着自己的靴子，命道：“脱靴！”

“李白你别太过分。”高力士霍然起身，指着李白骂道：“圣人面前，人人守规矩，只有你敢如此放肆。”

“哈哈哈……别废话，圣人还在等我的大作呢。”李白高高的抬起脚。

高力士不得已，伸手为李白脱下靴子。

元载跪在一旁看到这里，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没想到竟然能目睹历史名场面，真是三生有幸。

此时，李白手握毛笔飞速在纸上写着诗词。

从“小小生金屋，盈盈在紫微。山花插宝髻，石竹绣罗衣。”开始，一直到“素女鸣珠佩，天人弄彩球。今朝风日好，宜入未央游。”结束共计八首诗。全程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这便是名篇《宫中行乐词》组诗。表面上写的是行乐，却隐隐透露出李白真实的心思，这样荒乐下去，大唐的命运堪忧。但是相比元载的浅白，李白的诗隐喻更深。

李隆基看完，笑道：“不愧是李爱卿。笔迹遒利，风跱龙拿。律度对属，无不精绝。”面上微笑，内心实际上充满了厌恶感。

他到底是一个艺术成就很高的皇帝，还是读出了诗里面隐喻的事情。

“谢陛下夸奖，臣愧不敢受。”李白歪歪倒倒的起身，叉手道：“臣不胜酒力，已然伶仃大醉。求圣人准许臣退下休息。”

“可。元载你陪李爱卿下去休息吧。”李隆基命令道。

元载忙上前扶住李白，正要帮他穿鞋。李白却不肯，而是把脚伸向高力士。

高力士在心中暗骂李白混蛋，但手里没停帮李白穿好鞋子。

就这样，元载扶着李白在太监的带路下离开了宫殿，到下榻粗休息。

“三郎！这……”杨玉环不解的看向李隆基，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训斥李白。

李隆基冷声道：“不过一件可有可无的玩意而已，何必苛责过深。”

高力士不甘心，劝道：“圣人不可让李白继续这么猖狂下去，不给他一点苦头吃吃，他还会继续目中无人。”

“此事以后再说吧！”李隆基拂袖终止了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