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过惊心动魄的一个下午,入夜时分,大地逐渐恢复了宁静。
元载、李晟和吴阎罗夫妇围着刚刚升起的篝火坐着,吃着鬼罗刹给的热滚滚的茶叶蛋,聊起了元载离开长安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广平郡王李俶和回纥公主述律绰侥幸脱逃,回到长安之后。立刻奏请皇帝陛下发兵,一是追击偷袭他们的歹徒,二是寻找元载的下落。
皇帝敕令陈舒影率领龙武军两千余人沿途追踪,并在元载失踪的河边撞上沿途搜查的蒙面歹徒。双方一阵激战,歹徒死伤过半,趁着夜色逃遁而去。
陈舒影沿着河流上下寻找,始终没有找到元载的下落。于是单独回去复命,恳请调拨军队,更大面积的寻找。
这时,李林甫跳出来了。他借口元载有护卫不力的责任,如果继续找下去是劳民伤财。同时认为元载或许被水冲跑了,再找下去没意义。
皇帝没有下诏停止追查,也没有同意陈舒影的增兵请求。陈舒影率军找了大半个月,还是没有任何音讯,万不得已收兵回长安。
这个时候述律绰请吴阎罗夫妇出山帮忙,探查元载的下落。同时王韫秀也亲到太真公主道观,请太真公主出面请她的江湖朋友帮忙寻找。
功夫不负有心人,元载的行踪最终还是出现在鄠县,招引来了安思霖和吴阎罗夫妇。
元载听罢,笑道:“这段山林生涯,真是惊险至极。除了安禄山的人马,还有李林甫派出的杀手,简直是一团乱。好在有好心人帮助,否则我不是被杀死,就是被饿死。”
“算你运气!”吴阎罗笑着看向李晟,眼前一亮,问元载道:“这个小孩儿是你从哪里弄来?”
李晟听人这么叫他,不等元载开口,抢先道:“谁是小孩儿!我可是未来的大侠!再说我也不小,都十六了。”说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吴阎罗边笑边道:“你才十六岁,知道老夫多少岁吗?做你的爷爷都绰绰有余,还在老夫面前卖弄。”说着话伸手拍了拍李晟的头。
李晟本来想躲开,但不知道为何身体动弹不得,愣是被老人家拍了好几下。心道:“我没有被点穴啊?怎么会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呢?”
元载瞥见这一幕,猜出是吴阎罗用内力制住了李晟。但吴阎罗煞费心思在李晟面前卖弄,莫非是想收李晟为徒?
只听吴阎罗笑道:“小孩子根骨不错,拜何人为师?”
“西城第一剑,明微真人。”李晟昂首回答,脸上满是得意。
吴阎罗听了,摇摇头道:“就明微那点微末道行,难怪会把你这块上好的材料,教成这副德行。”
李晟听到有人骂他师父,立马不乐意了,叫道:“是我太愚笨了!不怪师父。”
“教人重在因材施教,而不是一味地培养第二个自己。看你小子筋骨结实,一猜都是出身行伍世家。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练剑法,而是应该用枪法。”
吴阎罗一番话说得李晟无从反驳,只能闷不做声,继续听他说。
“剑法以灵巧为主,讲究腾挪闪跃。枪法以厚实为重,大开大合,每一枪使出都如大江滚滚,席卷四方。”吴阎罗说到激动处,以自己的烟杆子作为枪,当着众人的面舞了一套枪法。
那枪法真是舞得气势磅礴,招招凌厉,似乎是战场上杀敌的枪法演化而来。
李晟看得瞠目结舌,都忘了自己刚才为师父辩护的事。
一套枪法舞完,吴阎罗收招回气,笑道:“小子要不要和我学这套枪法啊?”
“要要要!我将来还要从军呢!”李晟拍手叫道。
元载心里暗自觉得好笑。到底是孩子,轻轻松松的就被忽悠了。
又走了两日,终于到了长安城。长安城虽大,但各方势力云集。安禄山的手下也没胆子明目张胆的抓元载,所以很安全。
如此也到了分手的时候,李晟跟着吴阎罗和鬼罗刹走了。学习那套上阵杀敌用的枪法,将来从军驰骋沙场。
元载则单独回府,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到家。离开家时,正值盛夏酷暑。再回来,已经是秋风瑟瑟。人生际遇,不得不感慨。
到了家门口,元载以为有人出来迎接他。不想迎接他的不是人,而是扫帚。
“哪里来的野人,擅闯元府!”下人们拿着扫帚一阵秋风扫落叶,把元载从大门口一路扫到大街上。
元载因是自己的下人,不好动手伤人。一边招架,边回道:“你们这帮混球,连自家主人都不认识了。”
有人喊道:“乡下小农,也敢在妄称是我家主人。也不拿镜子照一照自己什么德行,满嘴胡子像野人。”
一人如此喊,其他人都跟着吆喝。
元载又气又恼,想到自己一个多月没修整胡子,可不就像野人嘛。无奈的站在门口,望着家里的大门,有家回不得。一声叹息,不得不另寻下策。
刚要离开,听到身后传来喝声:“站住!转过身来,让我看一看。”
元载听到是表妹景贞一的声音,欣喜地转过身来望着她。
景贞一起初没有认出元载,隐约觉得背影和身材很像,但是不敢下定论。
元载见景贞一这样,忙叫道:“瞧一瞧、看一看,这里东西真好看。走过路过别错过,错过你会很失落。这里价格最公道,不甜不要钱。这里童叟无欺,来的全是回头客。”
这段吆喝是元载和景贞一在郑县时,为了卖东西赚钱,而现编的吆喝词。世上独一份,只有真正的元载才能说出。
景贞一听了,欣喜叫道:“阿兄,真是你啊!”快步上前,搂着元载又笑又叫。
府上下人们都惊得下巴掉地上,刚才自己打了主人!一个个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景贞一笑道:“刚才我听到前院里大吵大闹,觉得奇怪就来查看。听下人说有人冒出阿兄闯宅子,被他们打了出去。我怕是误会,忙出来找阿兄,没想到果然是阿兄。”
“唉!你我一别个把月,个中心酸一时难以说清楚。带我进去见你嫂子,我很久很久没看到她了。”
“阿嫂也惦记你呢,若不是怀孕在身早就出去找你了。”景贞一拉着元载的手,往府里走。
元载瞥见下人们,笑道:“你们都起来吧。你们护宅有功,等我去跟夫人说了,人人有赏。”
下人们没想到自己没被责罚,反而得到赏赐,个个欢呼雀跃,高喊多谢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