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障眼法？”元载大为不解。
岑参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便道：“那些人根本不是石国使者，而是高节度派自己手下亲兵先行一步，赶在我们前面到达疏勒镇。然后扮作石国使者，故意挑起我们和石国的矛盾。”
元载听了，错愕的问道：“高节度这样做是为什么？”
岑参叹息道：“石国地处商业要道，市井繁华。大量胡商聚集或路过，使得石国金银财宝堆积如山。高节度垂涎已久，一直想找个借口攻打。这些事情也是我偶然得知，心里的惊讶程度不亚于你。”
元载哼了一声道：“高节度贪财成性，屡次三番劫掠敌国。长此以往，大唐在西域的威望很难长久下去。”
“正是此理！”岑参又小声叮嘱道：“此事千万不能让人知道是我告诉你，不然我小命不保。”
元载点头道：“参军请放心，我不会说的。”
岑参这才放心，询问道：“公辅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这下可就问倒元载。
西域距离长安，可谓天高皇帝远。元载自己名义上又是高仙芝的部署，讲话没有立场。如果高仙芝是铁了心要对付石国，元载自认没本事阻止。于是打算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以免自己既阻止不了高仙芝，反而招致他的仇视。
岑参见元载一直不说话，猜出元载的心思。愠怒道：“将军既然有心阻止，为何踌躇不决！”
元载苦笑道：“人微言轻，如何阻止？”
岑参道：“我等均是高节度部属无法阻止，将军则不同。将军名为高节度的部属，实为朝廷监军，怎么能说人微言轻。”
元载还是有些犹豫。
岑参继续道：“将军贵为皇亲国戚，太子的女婿，怎能说是人微言轻。”
一语点醒梦中人，元载长期处在强势人物之下，都快忘记自己的特殊身份。如今的自己可是太子的女婿，手握一支禁军的实权人物。虽然远在西域，也没人敢不买他的账。
想通了这个关节，元载忽然明白高仙芝为什么要他在奏折中附议，同时不强迫他一定要附议。
这就是忌惮。
“真的有用吗？”元载还是有点不自信。
元载自穿越到大唐，一直以来认为上位者都是乾纲独断，意思是你跟他说的任何一件事，除非符合他的心意，否则全是白搭。如果是意见相左，甚至招来记恨。
久而久之，元载心里就不想去干这种吃力不讨好，还得罪人的事情。
岑参知道元载久在朝堂，耳润目染学会了一套近乎平庸的处世哲学。稍缓愠色，好声好气的道：“将军试想不尽力阻止的话，大战一起，又有多少壮士血染沙场，又有多少妻离子散。这些都是无谓的牺牲，全因一人贪念而起。难道将军真的忍心看到吗！”
元载立马想起了自己岳父的话，其铮铮誓言如雷贯耳。
对呀！难道自己真的就能眼睁睁看着同袍，因一人贪欲而血染黄沙。
元载叫道：“你说的好，我这就去找高节度当面阻止他。如果不能阻止，我也会上奏朝廷。”说完，快步离开。
岑参对着元载远去的背影，深深的作揖。
因缘际会之下，让元载悟出一个道理。遇到事情应该努力的争取，而不是沉默不言。当有一天面对因自己不争，而血染沙场的同袍们，自己的灵魂都会感到不安。
今天你不站出来、明天你还不站出来、你一直不站出来，等到需要别人帮你说话的时候，没人会站出来。
元载挺胸抬头一路直奔疏勒镇，高仙芝的大帅府。
帅府议事厅内，高仙芝正在和部下们商议进攻石国的细节。突然见到面带怒色的元载突然闯进来，顿感惊讶。
“元将军不在营地好好休息，到此做甚？”高仙芝问道。
元载高声道：“请高节度屏退左右，某将有话要说。”
高仙芝瞧出苗头不对，一挥手，屋里的其他将领都退了出去。
等人都光了，高仙芝笑问道：“将军有什么话需要单独对本节度说？”
元载冷冷地问道：“请问高节度，这次来的石国使者是不是真的？”
高仙芝闻言一怔：“自然是真的。”
“放屁！”元载气极骂道，“末将查过了，石国根本没派使者前来。而且石国一直诚心朝贡大唐，去年还派王太子远恩入关朝觐。如此关系，岂会轻易得派出口出污秽之语的使者来此迎候。”
高仙芝见自己的把戏被拆穿，脸色瞬间铁青，翻脸道：“将军请自重身份！我才是安西四镇节度使。用不用兵，如何用兵，我说了算。”
元载针锋相对：“我是陛下派来的监军，高将军真的要逆天行事吗！”
高仙芝脸色一凝，急道：“陛下许我临机决断之权，将军纵然是监军，也未必能奈何得了我。”
“是吗？”元载冷笑不止，“你真的这样认为！”
高仙芝眼神一滞，心中的害怕油然而生。且不说元载在朝中的关系，就是在西域也颇有威名。连番做先锋，冲阵杀敌，深得众将信赖。
两人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
帐外诸将听到里面吵闹声，慌忙入内从中劝和。
“谁让你们进来，出去！”
高仙芝一声暴喝，诸将慌忙退出去。
片刻后……
高仙芝道：“将军如果不满本节度的做法，可以自己写表上奏朝廷。看朝廷如何决断。”
元载等的就是这句话，“好，在我的奏疏没得到答复之前。高将军不得擅自调兵，否则本将军会参高将军一本。”说完，拂袖而去。
高仙芝怒火中烧，转身一脚踢翻了帅案。
“元载你别以为我真的怕你！”高仙芝又踹了桌案几脚，用来泄愤。
安西都护府副都护程千里，一直在帐外听着高仙芝和元载之间吵架。
等元载走后，他急匆匆的进来，看见一地的笔墨纸砚，也顾不得。径直走到高仙芝的身旁。低声问道：“高节度，您真的敢让元将军上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