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琎在得到皇帝敕书后,依礼斋戒沐浴整整三天。在三天后的吉日吉时,携带大雁、五色丝、蒲、苇、九子墨等象征吉祥的礼物前往东宫。
东宫一早得知讯息,众皇孙在李俶的带领下,全部盛装在东宫门前迎接。因为李琎是他们的叔伯辈,作为晚辈的李俶等众皇孙都应该在外恭迎。
只有地位尊崇、辈分相等的太子李亨,在殿内高坐等候李琎的到来。
转眼就是一个时辰过去了,距离事先算好的时间过去整整一刻钟。
李儋等得有些心急,小声问李俶:“汝阳郡王怎么还没来啊?会不会是有事在路上耽搁了。”
李俶道:“皇伯父是不会故意拖延时间,他肯定会过来,你就耐心等着吧。”
李儋撇了撇嘴,很不情愿的缩回去。
时间又过了一刻钟,街道上依旧没有动静。正在众皇孙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忽然见到两个太监骑马缓缓而来,到了门前不远处下马,将马赶到一旁拴好,再分别站在道路两旁。又来了一对太监,也是如此做。一小会儿时间里有十几个太监,都站立整齐。
李俶等众皇孙见此情形,立马端正态度,低头不语。
因为李琎来了。
一队全身披挂、手持长矛的禁军走在前头,紧跟其后的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步辇缓缓行来。步辇的后面是一把曲柄七凤金黄伞以及元家的象征吉祥的各式彩礼,用马车载着缓缓行来。
李俶等侄子辈立刻躬身迎接,不敢有丝毫不敬。
李琎略作揖回礼。
李俶请李琎入内,其他人也跟随着来到正殿中。
“皇弟。”李琎先给李亨行跪拜礼,李亨高坐受礼。
这是国礼,太子是储君,其余人皆是臣。
“皇兄请起。”李亨略抬手,示意李琎起身。
随后,李亨离开座位,同张氏到下首位置。李琎到上首位置,站立。
“皇兄。”李亨行叉手礼。
李琎略作揖回礼。
这是家礼,因为李琎比李亨年长。
先国而后家,大礼不可废。
众人分宾主礼坐定。
李亨打趣道:“真想不到元家会请皇兄担任大媒人,这下可为难我了。皇兄的谢媒钱,我可出不起。”
李琎捋须大笑道:“这就不劳皇弟操心,此乃陛下旨意命愚兄出山做媒。至于这谢媒钱,愚兄只管去找陛下要。只是……倘若不称职之处,还请多多担待,别到陛下面前揭愚兄的短哟。”
兄弟俩放声大笑。
纳采是男女双方家长,通过大媒人了解彼此的情况。女方家长了解清楚后,表示同意,这事儿就算结束了。
一桩亲事这么着就算是初步定下来。
元载和李清漪的婚事是皇帝下诏赐婚,这个纳采自然只是走个程序而已。
礼物送到,程序走完,兄弟二人叙完话后,李琎遂起身告辞。
李亨命李俶等儿子辈都出去送行,以示敬重。
他们这么一走,正殿立马冷清下来。
张婕妤从后堂进来,见殿内没有外人,便小声对李亨道:“陛下如此热心和政的婚事,其中是不是别的名堂?”
李亨忙伸手捂住张婕妤的嘴,警告道:“大庭广众之下,岂能随意猜测皇帝陛下的用意。”警告完,松开了手。
张婕妤道:“妾身也只是有一说一,只觉其中大有深意。殿下不可不察,不可不慎啊。”
李亨叹道:“我焉能不知父皇的用意,只是心有余而力不及罢了。表面看来是为我谋了禁军的助力,细品之下其实不然。左龙武军将军位在陈玄礼之下,也就意味着元载完全落入了陈玄礼的掌握之中。”
张婕妤恍然大悟,不由得愁眉深锁。
这时,只听有人道:“话虽如此,但也意味着偷梁换柱的机会大增。”
李亨和张婕妤闻言一怔,扭头看向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清漪。她身穿素雅的衣服,宛如花中仙子。
“只是以后商量大事,最好是避着点人。若不是女儿警觉,只怕刚才的话就会传入陛下的耳中。”李清漪道。
李亨捂着心口,冷汗直冒。本就有些灰白的头发,变得更加白。
言归正传,还是说一说六礼的程序。
六礼第二步是问名,就是在纳采后,男女双方家长初步达成共识。男方会请大媒人再携带大雁为礼物,前往女方家里,用庚帖抄写女方的姓名、年月日,再带回男方家里。
两日后,李琎又到东宫见过太子李亨,郑重其事的将李清漪的姓名、出生年月日等用毛笔书写在庚帖上,随后告辞离开。
他有要事要办。所谓的要事便是将庚帖送到元府,亲手交到元载的手中。再由元载亲笔在庚帖上写下自己的姓名以及出生年月日等,写好后,放在家庙祖宗灵前供上几日。
过了一晚,墨阳观的道长吴筠从山上下来。他此来不为别事,专门为元载的算卦而来。
吴筠拿着写着元载和李清漪的生辰八字,通过周易批字算卦得出了大吉的结论。
元载大为惊奇,说道:“吴道长德高望重,道法高深莫测。不过你该不会是故意在糊弄我吧,竟然只看了眼就说大吉!”
吴筠捋须大笑:“怎么着,你还想我说点不好的出来。你是诚心让我在陛下面前出丑,被冠上一个罪名下狱。像你岳父那样,非贫道愿意为之。”
元载一下子被说到痛处,怏怏不乐的说道:“吴道长既然慧眼看穿一切,却为何还要在墨阳观沉沦下去,不思退隐山林呢?”
“你以为我愿意啊!我是无奈至极。”吴筠抱怨道,“修道者,乃是以追求道法自然为毕生境界。而我呢,在这名利场里摸爬打滚,有苦难诉啊。”
“李泌呢?”元载问道。
“那小子贼着呢。至今单身一人,不像你妻妾成群,马上又要娶一房娇妻。”
“道长你存心寒颤我!”
“别生气,咱们只是闲聊罢了。”吴筠话锋一转,“小老弟你的危险将至,还是得找个机会避一避才好。”
元载闻言一怔,心里顿时如平静的湖面丢进一块大石头,荡起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