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一天,风和日丽,烈阳高照。一骑八百年加急的塘报,在背着指物旗的士兵携带下,快马加鞭送到右相杨国忠的案头上。
写这封塘报的人是朝廷派往宣慰河北的大臣,他在军情塘报里详细的说明了安禄山最近的一些情况。
杨国忠见到塘报喜不自胜,这下看陛下还会认为安禄山是忠臣!连忙拿着塘报入宫觐见玄宗皇帝李隆基,并奉上塘报。
李隆基边看塘报,边暗暗思索如何解决此事。
只听杨国忠道:“安禄山自长安返回范阳之后,凡是朝廷派往抚慰的大臣,都称病不见。就算是相见,都会先调兵守备周全才肯出来。足见安禄山有不臣之心,望陛下圣明,早做处理。”
李隆基犹豫不决,大唐北部边防都在安禄山的镇守下得以边关宁静。最重要的是安禄山手握重兵,一旦激怒,后果相当严重。
犹豫再三,李隆基扭头问站在殿内的元载:“元卿以为如何?”
元载出列奏道:“朝廷对安禄山要谨慎处理,不能光凭大臣三言两语,便轻易断定安禄山是否存有反心。”
“那么你认为接下来该怎么做?”玄宗追问道。
“臣以为当派一个精明强干的大臣抚慰河北,同时打探虚实。”
“何人合适?”
“臣举荐给事中裴士淹,他精明强干一定能完美完成任务。”
“可。”
老皇帝也不想打仗,能拖一时算一时。
裴士淹,前隋扶州刺史裴献的后裔。出身世家大族,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元载是通过李揆的关系认识裴士淹,认为他足可以担当重任。
果不其然,裴士淹去了河北后暗中探听出惊天的秘密。安禄山屯兵积粮,已达二十万之众。河朔已经形成事实的割据,再不处理悔之晚矣。
消息传回唐廷,已是七月。
就在这月的初五日,安禄山上表朝廷要献马三千匹,每匹马配两名马夫,由二十二员蕃将带领入长安献马。
李隆基看过裴士淹的秘密奏折,觉得事有蹊跷,没有立马答应。便找来元载,把此事告知他,顺便听一听他对此事的看法。
元载道:“安禄山居心不良,怕是效仿东汉末年黄巾军故事,派人潜入京师诱人内应,再内外交攻,一举毁灭大唐。”
李隆基眉头一皱,急问道:“元卿有没有办法阻止?”
元载道:“此事极容易。告诉安禄山献马可以,但是不能由安禄山的人送马,朝廷可以自己派人去取回马匹。”
李隆基听了这话,认为主意不错。便派人传话安禄山,叫安禄山把马准备好,朝廷派禁军来取。
安禄山立马回奏朝廷,表示马匹数量不够,等数量够了再献不迟。
一来二往,安禄山的野心彻底曝光了。
李隆基开始起了疑心,召来元载,当面忏悔道:“我用人不淑,以至于将大唐置在火炉上。不知元卿有何办法化解?”
元载道:“陛下勿虑,臣有上中下三策。上策以郭子仪为朔方节度使、李光弼为河东节度使,永王李璘为山南、江西、岭南、黔中四道节度使,形成口袋阵使安禄山忌惮大唐之兵威,不敢轻举妄动。”
李隆基不乐意:“此法太缓,只怕不等朕布置齐全,安禄山就要反了。”
元载又道:“中策,屯兵于潼关,命朔方诸路大军北结回纥,西连河西各部,随时准备直捣安禄山老巢范阳。”
“洛阳等地呢?”
“虚虚实实,此乃兵法之道也。洛阳等地故意空防,使安禄山犹疑不进。”
“此皆是我大唐领土,岂能如此为之。”
“下策,以安庆宗即将和承荣郡主大婚为名,邀安禄山进京拜贺。一旦安禄山进京,立刻收起兵权。”
李隆基站起身来,思索许久同意用下策。
元载心里一阵叹息,所谓的下策其实是激怒之招。如猛药治病,怕是病还没有治好,人先没了。
且说邀请安禄山到京大婚的诏书通过驿站传递,递到了安禄山的手中。
安禄山召孔目官太仆丞严庄、掌书记屯田员外郎高尚、将军阿史那承庆到府上,商议献马失败之事。
严庄乃是安禄山的军师,不知何方人士。高尚是幽州雍奴人,很不孝顺的纨绔子弟。母亲老了,只能出去当乞丐。阿史那承庆不只是哪里人,只知道是一员智商不足的大将。
高尚道:“本欲借献马奇袭兴庆宫挟持皇帝,看样子是失败。”
严庄道:“从事本就不妥。朝廷禁军虽然多不中用,还是有精锐存在。比如元载日夜苦练的飞龙禁军,人数虽然不多,但是骁勇异常。”
高尚笑道:“元载固然是个带兵的将领,只可惜所率兵马太少,不足以对抗郡王大军。不如厉兵秣马,准备反叛。”
严庄问道:“先生以为在什么时候谋反时机最好?”
高尚沉声道:“冬天。冬天的时候,唐军战斗力最弱。我军起兵,正可以一举破敌,直取长安。”
三人同时望向一直沉吟不语的安禄山。
所谓的参加婚礼,在他们眼中是小儿科。重要的是把握举兵谋反的时机,要一击即中,摧毁大唐。
安禄山道:“原本想等皇帝驾崩后再造反,成功的几率大一些。但是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如今老皇帝醒悟过来,一旦等皇帝着手处理,以后情况更麻烦。”
话不需要说的太明白,在场三人已经明白了。于是略拱了拱手,然后退出安禄山府。
安庆绪在府门外看见父亲的三个心腹依次离开,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急忙入府,来见安禄山。
“父亲,孩儿奉命检视三军完毕。”
安庆绪报告完,站在原地等安禄山出声询问,自己方便解答。
安禄山仅仅是“嗯”了一声,就命安庆绪下去休息。
安庆绪只得离开,却在前厅之前瞅见父亲陪着安庆恩玩的很开心。
不知从何时起,安禄山开始渐渐的疏远安庆绪。很多机密要事,也不同安庆绪商量。又不知从何时起,安禄山经常带着安庆恩出入帅帐,时不时在众人面前夸安庆恩“类我”,就是像我的意思。
别人记不住,安庆绪记得住。如今父亲反心已经决然,亲生母亲和大哥安庆宗远在长安,势必遭到波及,性命危如累卵。自己在父亲身边既没有说得上话的人,自己身边更没有可信任的人。真是惆怅满腹,只能到酒楼饮酒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