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载等张忠志到来后,扣留着不使其回恒州。倒是薛嵩,却被元载以相州不能没有主持为由,将他回去相州。
仆固忠婧大为不解,问道:“元相扣留对你怨气深重的张忠志,却放表面上侍奉谨慎的薛嵩,这是什么原因?”
元载笑道:“薛嵩出身名门,以家族为重不得已投降安禄山。如今归顺大唐,必定不会再敢反叛。张忠志则不同,出身行伍,心性狡诈。这样的人必须留在身边,再稍微打压一下。”
仆固忠婧听了,笑道:“元相就不怕张忠志回去之后,不听朝廷号令。”
“我需要他听我的号令吗?”元载笑道,“好像不需要吧。”
仆固忠婧恍然大悟,不禁笑出了声。
此时,唐军屯兵于瀛洲休整十余日,粮草辎重都运到兵营,唐军士卒都已经恢复精神。
再加上侯希逸和田神功等地方节度使带兵来助战,张忠志也在身侧,元载有了足够的精力调兵出征。
十二月初三日,元载调度各路大军继续北上,会战史朝义于莫州城外。
史朝义再度遭到惨败,只得退守莫州。
田承嗣向史朝义进言道:“莫州城池薄弱,难以抵挡唐朝大军。坚持固守,只会被围城。到那时,陛下再难逃脱。”
史朝义不得不承认这点,叹道:“贤卿以为朕该往何处呢?”
田承嗣奏道:“范阳乃是安禄山兴起之地,处于严寒。粮草兵马充足,足以抵挡唐朝大军。陛下不如赶往范阳,调幽州兵同唐朝大军决战。就算不能取胜,也能够自保。”
史朝义有所意动,又担心道:“朕走之后,元载必然进攻莫州。若无朕主持,如何抵挡呢?如果不能抵挡,朕恐怕要陷入元载之手。”
机会终于来了!
田承嗣撩袍跪道:“臣愿为陛下守好莫州抵挡唐军,只求陛下能安然离开,再引兵来救。”
史朝义深受感动,主动扶起田承嗣,并握着他的手道:“朕离开之后,母亲、妻与子全赖将军庇护。”
田承嗣含泪,让史朝义只管放心离开。
史朝义甚为感动,直夸田承嗣是大大的忠臣。
田承嗣走后,骆悦却道:“田承嗣生性狡诈,不能相信。不如陛下带在身边,臣愿留守莫州。”
史朝义叹道:“你守莫州,朕自然是百般放心。但莫州城内魏州兵居多,你难以控制。等朕去幽州调集重兵,再来与元载决一死战。”
且说田承嗣回到自己府上,告知儿子田华守莫州之事。
田华不解道:“魏州兵多,史朝义兵少。父亲何不擒住史朝义,交给元载。父亲也是立大功一件,更能早的结束战争。”
田承嗣冷哼一声道:“为父能不知道这件事吗?”
田华吓得不敢再言。
田承嗣见了,觉得自己语气太重,解释道:“元相送我回来,还让我一直退守莫州,真以为他只是在简单的利用我剿灭叛军吗?”
“他还想干什么?”田华忙问道。
“不仅要威慑众节度使,还要做给回纥人看。”田承嗣皱眉道,“张忠志和薛嵩表面上都能待在原来的地方,或许我将来也能回魏州。但我知道,元载只是在完成他的第一步大计。”
“第二步是什么计划?”田华满是好奇。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田承嗣微微的闭上了眼睛。
十二月的天气寒冷,莫州城内外雪花飘飘。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元载在亲兵的护卫下视察兵营,瞧见天上一轮满月,不禁想起苏东坡的名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一别数月,不知道家里状况如何,夫人们相处如何,孩子们是不是听话。想到这些,不觉沉醉。
月光铺面天地,使得雪夜更加的明亮。
元载巡营完,踏着碎琼乱玉,背着寒风而行。来到中军帅帐前竖着的“唐”字旗杆前,举头望着旗杆顶端飘扬的大旗。
只见大旗寒风朔朔吹起,风中飘荡,遮住了半边圆月,颇有肃杀之意。
元载望着帅旗,忽然百感交集。想起自天宝十五载以来,唐军奋战的情形,以及沿途目睹的生灵涂炭,不禁潸然泪下。
“我奉陛下之敕令,统军讨逆,即将功成。最后一场大战在即,胜负难料。望高仙芝、封常清、哥舒翰等将军,张巡、许远等忠臣义士在天之灵保佑我能顺利攻克叛军,结束动乱。”
元载在心里说着话,伫立在寒风中宛如一座塑像,一动不动。
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踩在雪花上吱吱作响。
元载回头一看,原来是李抱真。
李抱真道:“史朝义连夜率数百精骑从莫州北门逃走,似乎没有带家眷。”
元载对史朝义的逃走毫不意外,反倒是田承嗣这样的做法,引起他的注意。冷笑道:“田承嗣当真狡猾,故意不和史朝义火拼。免得自身损兵折将,再也没有机会东山再起。”
李抱真冷哼一声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元相就是太宽容他们,导致他们敢肆意妄为。”
元载却不以为意,笑着问道:“你说如果战乱继续下去,最高兴的人是谁?”
李抱真仔细想了想,回道:“莫非是回纥?”
元载点头道:“答对一半。”
“另一半是?”李抱真问道。
“一切野心家都乐意见到这个局面,独我不能愿意看到。”
李抱真听得似懂非懂,最后摇了摇头。
行伍出身,极少接触朝局的李抱真当然不理解元载的想法。
元载出征在外,最大的问题是自己对朝局的掌控。
虽然元载在临走前,曾经三令五申要求对官员的任免必须经过他。但两地相隔距离太远,再者朝中不乏对权力热衷之人,都会给他使绊子。
因此,元载必须尽快完成平叛,班师回朝。
次日一早,田承嗣开城投降,并亲自把史朝义一家老小带来唐营。
史朝义一家老小的性命,早就注定了。
元载只是顺势而为,接着是关于田承嗣的任命。
“本相以上表朝廷,表奏你为魏州刺史,兼魏博节度使,册封为雁门郡王。”元载这话一出,不少人议论纷纷。
第一个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张忠志,他想自己开城投降怎么就没任何册封呢?
第二个觉得不可思议的人是田承嗣自己,他原以为元载会把他调离魏州,却不仅没有还加了砝码。
难道我猜错了?田承嗣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