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你知道了，就走了。
沐清云一怔，原本以为还得好好敲打一番君九烟她才会开口，没想自己还没怎么费力地问她就低着头说了。
走了？
沐清云回想这句话，其实最开始有那么点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甚至还想骂人，说老娘知道了，走能走到哪儿去？
直到沐清云看到君九烟嘴角微微抿着，这恐怕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紧张的小动作。
沐清云一下子反应过来，心头犹如被一大颗石头压住，气都没喘上来。
两人之间安静着，预想的冷眼冷战，大眼瞪小眼，一方怒骂一方不吭声……通通都没有出现，安静得有点过分。
君九烟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这么紧张过，哪怕之前有几次面临死亡的时候她都没这么紧张，因为对于死，她其实看得挺淡，所产生的情绪不过就是些许的不平衡。
那句话“我怕你知道了，就走了”，君九烟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敢开口说出来，就这么嘴巴一张一合，天知道说完之后她用了多大劲才稳住心态。
面对沐清云，君九烟从来没有这么紧张恐惧。
因为两人知道，她们不会管对方做什么说什么，哪怕是丧尽天良，极端恶劣，亦或是蠢得傻白甜，她们给予的永远只有包容和放纵。
相当于你其实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害怕对方会离开，因为她们是能从灵魂深处产生共鸣的挚友，亲人。
君九烟知道知道这个道理，也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和自己杠住了，可是，她觉得这种自己做的事和被迫的事是两码事。
若是被迫她反倒不会害怕，然而这阵子当中的“被迫”有多少都是自己的本性所驱使？
她不可能不承认。
君九烟的本性大概就是这样，就是末世的那个无昀，那个所有人都害怕，想杀又不敢动手的无昀，那就是一个没有心的凶兽，不是一个人——直到在遇到沐清云之前。
君九烟一直记得，沐清云就是那个把自己带出来的人，她怎么还能、怎么敢用那一面去见她？
她不敢。
此前若是有人说她君九烟也会有害怕的事，她估计二话不说一脚过去，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她也有害怕的事。
因为在乎，所以才会害怕。
君九烟不说话，也没有听到沐清云说话，她盯着手上两只睡着的噬鸿兽，心里慢慢冷了下去。
她开始想，要是以后没有了沐清云……
君九烟还没继续往下想最坏的结果，一下子就被人给抱住了，她一手一只噬鸿兽，摊着手呆滞住，一动不敢动。
“傻|逼。”沐清云将头埋在君九烟的脖颈，闷闷地说了一句，她手上抱着的动作越来越紧，哪怕喘不过气也没有放开。
沐清云闭着眼，刚才君九烟的面色有多苍白，她闭着眼都挥之不去，那脆弱的神情，好似下一秒就会破碎。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答案会是这样——怕你走了。
沐清云那一刻仅气了两秒，紧跟着看到君九烟的表情后，她想，自己都上天了，眼睛怎么还能进砖头呢？
“傻|逼。”
沐清云又说了一声，她早该想到的，她怎么就在最开始没想到这一层呢？
要是她早点想到，提前说出来，君九烟就不至于这么钻牛角尖，不至于瞒着她，两人也不会到“吵架”这地步，她该多想一想的。
沐清云深吸了一口气：“君九烟，我能在末世把你拉出来，那是代表我有本事，我厉害，也是我愿意。更是因为你的本性不是那样，你懂吗？”
若是沐清云不愿，即使那时候同样是两人不认识的情况下，她压根不会多看“无昀”一眼。
“你的本性是什么，你真的喜欢杀戮吗，不，你只是渴望有同伴，渴望爱，刚好我恰巧就是那个人而已。若你本性当真那样，你会搭理我一下吗？”
君九烟回过神，张了张嘴，哑然无声。
“君九烟，没有谁会一直身处黑暗，处于圣光下的人也不可能永远端着那副样子，每个人都是自己的造物者，每个人都会有独属于自己情绪。”
沐清云松开君九烟，认真地看着她。
“无昀是什么样？在我眼里她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她不可能十足十的完美，无论最初什么样，以后改变成什么样，这才是正常的变化，这才是真正的你自己。”
每个人都不可能完美，其实想想，若不是“无昀”一开始的特殊，两人或许压根当不成朋友。
君九烟不过就是在这件事上纠结太深，导致越想越多，总觉得自己的想法就是对的，听不进别人的话，或许敞开心扉，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这才是真正的君九烟，为什么要觉得之前的自己不敢面对沐清云呢？
“你懂吗？”
沐清云看着她的眼睛，心想，老娘果真就是欠你的，就是舍不得说一句重话，换做上辈子，该怎么骂就怎么骂。
虽然不管沐清云当时再怎么骂，“无昀”的表情依旧看不出波动，甚至还能看出几分不可一世和恃宠而骄，没错，换做现在，沐清云要是骂了，“扶昀”能当场怼回来。
这种变化沐清云能说讨厌吗？
不，她很喜欢，因为她最开始接触无昀就是想看看，她那张冰块脸会不会玩所有波动，慢慢到最后就沦陷了。
两人是从灵魂深处能够沟通的朋友——除了这件事p>沐清云见君九烟不开口，想了想，撇嘴说道：“按照你这个想法，要是我当真走了，你会怎么样？学着当时无昀的样子，一刀砍了我？”
“……”
君九烟回神，面色古怪地看着她，像是再说怎么可能，你在胡说什么。
“看吧？”沐清云耸肩：“说你是个傻|逼还不吭声，你要是真变回无昀，我在进入宗门秘境那天就被你炸了信不信？”
君九烟真当变回无昀后她的性格会这么好？还能刻意学习在她面前装乖巧？
押韵。
君九烟：“……”
两人的气氛好了不少，良久，君九烟憋出了两个字。
“傻|逼。”
“……”沐清云瞬间面无表情，看吧，要是无昀她还能有心思回怼你？那就不是用嘴怼，而是用刀子怼了。
“妈|的智障。”沐清云呵呵一声，在君九烟回嘴前又说道：“昨天吃东西了吗？”
君九烟张了张嘴把骂人的字吞下，眼神移开：“没吃。”
“那现在想吃吗？”沐清云笑嘻嘻地看着她。
君九烟自觉经历了大起大落，脑子一片空白，也饿了，便下意识回道：“想。”
“想？”
“想。”
“真的？”
“……给不给？”
“不给，没门，接下来一个月没你的份。”
“……”
“叫霸霸也没用，我没你这种傻|逼崽。”
君九烟不说话了，憋着一口气转身，不搭理，背影格外高贵——两分钟后，她转身：“我错了。”
“错了？”
“错了。”
“乖。”
围观了全程的琴娘满脸复杂，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