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九烟脑子里像是被放空了一样，耳朵也传来一阵嗡鸣，加之看不见任何东西，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深陷于一片黑暗之中。
柯家人……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君九烟耳边隐隐约约听到琴娘在喊自己，她脖子动了动，如鲠在喉，神玉箫的发烫将她唤醒，同时刚才的话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
——柯家人死了。
——被方知竹带人杀了。
“九烟，你没事吧？”琴娘小心翼翼地声音终于清晰起来，她试探着想去拉眼前这个浑身低气压的女子，却在碰到她的手的时候一下子弹开：“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方才一进来看到君九烟的样子，琴娘被吓了一跳，现在才有时间仔细观看，发现她身上竟然披了层火凤凰之羽做的绛红色斗篷。
想想刚才她手的温度，难道血玉寒毒已经开始影响人身了？
君九烟张了张嘴，没有回答琴娘的问题，而是低声说道：“别让她死了。”
她？
琴娘一怔，回头看了眼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方知竹，刚才她一进来便听到方知竹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生怕影响到君九烟便出手了。
她查探了一下她的气息，幸好没死，看身上那些冰渣和火烧的痕迹，莫约是戾云枪了。
“不让她死吗？”琴娘不懂，心底觉得有些奇怪，依君九烟的性子应该绝不会饶过方知竹才对。
“死有什么好死的。”君九烟平淡地低笑一声，在琴娘疑惑之前先行开口问道：“柯秋锦怎么样了。”
君九烟的声音和状态看不出什么异常，自看不见以来都是这种温和又平淡的模样，琴娘却觉得她有些奇怪，想了想总归不会如何，她便抬步去到了柯秋锦身前。
柯秋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晕过去了，琴娘查看了一下他的身体，心底诧异，回头道：“他产生心魔了。”
心魔？
君九烟不语，心魔这种东西有时候是在极端情况产生，有时候却也能平白出现，两者都有共同的一点，那就是产生者心底某种执念太重。
执念也算是一种很莫名的东西，它本身的存在是好的，可如果不妥善处理，继而便会成为心魔。
这个时间不定，有时候千百万年不会成为心魔，有时候仅仅需要几秒钟就能变成令许多修炼者头疼的心魔。
心魔是可以和人共存的，因为它就是你想法的另一边，代表另一个你，却又不代表你本身这个人真正的想法。
心魔这种东西能处理好的，能够借之明白自己的想法，从而扶摇直上，而处理不好的，便会越变越像这个“心魔”，无非爆体而亡，或是最终堕身为魔。
柯秋锦……
心魔……
君九烟深吸了一口气，其实柯秋锦这个人挺简单的，想想也就明白为什么了，以至于控制不住晕过去也很正常。
“九烟？”琴娘见她久久没有开口说话，看了眼柯秋锦，抿了抿嘴解释道：“我一出门就被阵法困住了，没有能及时赶到柯家，我上来的时候已经把守在门口的人都解决了。你别把方知竹的话放心里，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柯秋锦不会不懂的。”
若是说她一个器灵对柯家几个人的死产生自责愧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说的无情些，这跟她无关，全然是那个方知竹脑子进水了。
君九烟是个无情却也有情的人，琴娘只是怕她在这里转不过弯，真的觉得自己有错罢了。
良久，君九烟拢了拢斗篷，寻着风吹的方向走到了窗边，半晌，她问道：“天亮了吗。”
“还没，莫约还差半个时辰。”琴娘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只能如实回答，同时心里的担心更加重了。
君九烟点了点头。
文汕镇的人起的普遍早，因为有人要出海打渔、有人要摆摊、有人要一大早就要赶去文鳞镇，所以现在就已经能听到街上的一些声音了。
说杂乱也没有，多的是一种生活气息，隐约间也能听到有人在说昨天方知竹丢脸的事，以及，柯家人都死了。
琴娘见君九烟不说话，便将柯秋锦带到了一旁床上躺着，又蹙了蹙眉，将方知竹的手用灵锁锁住，随手丢到一边。
半个时辰后，天亮了，柯秋锦也恢复意识，慢慢睁开了眼，他脑子有些放空，随即又闪过猩红的画面，惊得一下子弹了起来。
“醒了就走吧，去柯家处理一下。”
柯秋锦一怔，顺着声音扭头看去，说话的那个人站在窗边，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初晨的光线照射，让她整个人显得淡漠又疏离，似乎下一秒周身就会结冰似的。
“扶昀姑娘？”
君九烟转身看去，背着窗的动作使得面部照射不到光线，半个身体都陷在灰暗中。
见此，柯秋锦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
柯家。
君九烟踏进去的那一刻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她耳边没有听到柯秋锦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听到琴娘的声音，甚至于醒过来的方知竹都没说话，她莫名笑了笑。
不久后，几人带上柯家死去的六人，由柯秋锦带路，去往到埋葬柯父柯母的地方。
刚踏出柯家，君九烟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犹如木棍落地的声音，她脚步顿了顿，又接着走，直到走远了，她耳边才听到熊熊大火的声音。
来到山上，柯秋锦亲手将人埋葬，时间很长，期间没有一个人说话，直到结束的那一刻，君九烟听到柯秋锦重重磕头的声音。
一下——他告别至亲至爱之人，愿来世再见，阳光之下，人会继续活着。
两下——他将柯家一把火烧了，离开文汕镇，拜师学艺，亲手报仇，一定会撼动那个庞然大物。
三下——他会成为一个炼丹师，不忘教养，不忘仇恨，做自己心里那个人。
君九烟听完三个响头，感觉到柯秋锦一步一步走过来，再次跪下，磕头。
“柯秋锦愿拜扶昀为师，一为诚恳求学，虚心求教，二为报仇雪恨，铭记于心……请师父收我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