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平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自打进了三月，他就没怎么出过屋。春光像个调皮的孩子，从窗棂间挤进来，落在他面前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问卷上。一个个方块字，密密麻麻，像是一群不安分的蚂蚁，在纸上爬来爬去，看得他眼花缭乱。

"三百九十二，三百九十三……"他一边数，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可千万别再多了，这都快赶上村里的人口普查了。付平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困在这间屋子里的囚徒，连呼吸都带着一股子纸墨味儿。

整整一个春天，他都在和这些问卷较劲。从一开始的新鲜，到后来的麻木，再到现在的厌烦，这种感觉就像是吃了一大锅没有味道的白米饭，开始还觉得香，吃到后来只剩下对食物的抗拒。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份问卷填完，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瘫倒在椅子上，像是一条被晒干的鱼，动弹不得。

"春光烂漫，百花齐放，虫鸣沃土，鸟啼青山。人间一片大好光景。"他望着窗外，喃喃自语，语气里满是羡慕和无奈。那些美好的景象，对他来说，就像是隔着一层玻璃看到的画面，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

整整七天，付平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除了吃饭洗漱，一步也没踏出门。他就像是一只蜗牛，把自己缩在壳里，与外界隔绝。

孙丽丽来过几次，每次都被他拒之门外。

"你就让我一个人静静吧。"他隔着门板对孙丽丽说，声音里带着疲惫，"等我把这些数据都整理出来，你想拍什么就拍什么。"

最终孙丽丽不顾付平的反对，执意要记录下他工作的状态。摄像机镜头下，付平的胡茬渐渐变长，像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眼窝也越发深陷，仿佛两个黑洞，要把所有的光芒都吸进去。

"付平，你看看你，都快变成野人了。"孙丽丽半开玩笑地说，语气里带着关切。

付平抬头看了眼镜头，苦笑道："等报告写完，我就好好收拾一下。"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仿佛在说，这个样子的我，确实不像个人样。

"你这样子，小心吓着逸霏妹妹。"孙丽丽调侃道，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付平的脸微微泛红，像是被阳光晒过的苹果，低下头继续写字，"别瞎说。"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泛起了一丝涟漪。

"二零一三年三月十二日，农历二月初一，宜祭祀，订盟，纳采，修造，动土，祈福，塑绘，斋醮，沐浴，拆卸。"

付平对着墙上的日历，喃喃自语。他胡乱地抓了抓头发，镜子里的自己，像极了路边流浪的野人。头发乱蓬蓬的，就像是一团杂草；胡子拉碴的下巴，仿佛覆盖了一层青苔。

"是该好好收拾一下了。"他自言自语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决心。

他走进院子，打了盆凉水，把脸埋进去，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水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仿佛是这些天来他内心的波动。冰凉的水让他瞬间清醒，仿佛冬眠的熊终于迎来了春天。

洗漱完，他对着镜子刮去胡须，换上一件干净的衬衫，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镜子里的人，终于又变回了那个熟悉的付平。

"付哥，你总算舍得出来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像是春天里第一声鸟鸣，让付平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刘逸霏站在院门口，手里提着篮子，里面装着新鲜的蔬菜和水果。阳光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就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逸霏，你怎么来了？"付平有些意外，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和欣喜。

"来看看你啊。"刘逸霏笑着说，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你都把自己关了七天了，我还以为你打算在屋里过一辈子呢。"

付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这不是工作忙嘛。"

"再忙也得吃饭休息啊。"刘逸霏走进院子，把篮子放在石桌上，动作轻盈得像只蝴蝶，"我给你带了些吃的，你快尝尝。"

"谢谢啊。"付平接过篮子，心里暖暖的，就像是寒冬里喝了一杯热茶。

"对了，你的工作怎么样了？"刘逸霏问道，眼里闪烁着关切的光芒。

"总算是完成了。"付平说着，从屋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报告递给刘逸霏，"你帮我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刘逸霏接过报告，认真地翻看起来。她专注的样子，让付平想起了专心啄食的小鸟。

付平紧张地看着她，生怕从她嘴里听到什么不好的评价。他的心跳得厉害，就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急切地想要飞出来。

"逸霏，怎么样？"他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刘逸霏抬起头，笑着说："才疏学

学浅，我哪看得懂这些。"她的语气轻松，像是春风拂过脸颊。

付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刘逸霏是在安慰他。他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如同冬日里的一缕阳光，驱散了所有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