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啊,”付平继续说道,语调平稳却有力,“如果这些宅基地能复垦还田,光是三组就能多出几十亩、上百亩成片的好地。咱们村不是一直在发展蕲艾种植吗?这些地要是能连成片,搞规模化种植,或者流转给村里的种植大户,不管是用来种蕲艾,还是其他经济作物,都是一条出路。”
王占奎听着,眉头渐渐舒展了几分,但仍有些犹豫:“复垦是好事,可那些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你让村民搬,他们能乐意吗?”
付平笑了笑,语气柔和了些,“也不用急着让所有人都搬。我们可以先从有意愿的村民开始,划定一片区域,先搞集中居住的试点。村里负责平整土地,修建房屋,建好一批联排的院子。这样既不占太大面积,又能容纳更多村民,还能预留出院子,方便大家养家禽、放农具——符合村里的生活习惯。”
他顿了顿,眼睛里闪过一丝光,“关键是,建好的房子我们以成本价或者补贴后的低价卖给村民。现在很多村里人住的房子年久失修,住得也不舒坦,如果能有这样新房子,质量好、价格低,肯定会有人愿意搬。”
王占奎听得入神,忍不住问:“你是说,像城里那种小区一样建房子?”
付平摇了摇头,否定道:“不,咱们不能学城里的那套。北方有些地方搞新型农村社区,建得跟城里一样高楼大厦,但那不是咱们芝麻山村的路子。我们还是要根据村里的实际情况来,得有院子,有地方养鸡养鸭,能种点菜,放农具。咱们要建的是适宜我们村民生活的房子,不是照搬城里的模式。”
王占奎低着头,沉默了片刻,手指微微有些颤抖,似是默默掂量着其中的利弊。付平说得对,这些年芝麻山村的房子确实年久失修,有些村民的房子风吹雨打,墙缝里都渗进了水,早就该修修补补了。可要让大家都搬进新房,特别是集中居住,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他抬头,眼神中多了几分迟疑:“兄弟,你的想法是好。要是能成,大家住得舒服,地也能连成一片,确实是条好路子。但问题是,你说得轻巧,这钱从哪儿来?就算先搞个试点,三组的人,愿意修房子的也不多啊!”
付平站在他旁边,望着远处的田地,眼神坚定。他知道王占奎的担心,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还有村民的态度问题。芝麻山村的人大多保守,能过得去的日子他们就不愿意折腾,尤其是修房子这种大事。可村子要发展,总得有人先迈出这一步。
“老哥,”付平低声说着,语气里带着一种平静的力量,“我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修房子,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搬。但我们可以先做少数人的工作,找那些有意愿的,有点家底的,愿意改善生活的。咱们不求一下子解决所有问题,先把第一步走稳,再看后面的路。”
王占奎听着,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很清楚,芝麻山村的人性子慢,没那么容易被说动。就算是那些有钱的,手里有点闲钱的,也不一定愿意一下子拿出来修房子。人嘛,总是想着留点备用,万一哪天有个病痛,或者子女上学急用,钱还得靠着呢。
“你说得在理,先搞个小规模的试点是个办法。”王占奎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松动,但很快又变得严肃起来,“可就算是这样,修房子的钱还是个大问题。哪怕三组的人手里有点钱,可大部分也拿不出五六万块。咱们合作社能挤出点钱预支给几户人,但几十户呢?合作社哪有这么大本钱?再说,村里人要是真把明年的收益都预支了,他们接下来日子怎么过?”
付平沉默片刻,转过头看着王占奎,眼神中透着一股坚定的光。王占奎从来没见过付平露出这样的表情,仿佛他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
“钱的事儿,我来想办法。”付平轻声说道,语气却异常坚定。
王占奎怔了一下,显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付平从来不是个说空话的人,可是,钱这么大的问题,他真能解决?
“兄弟,你别冲动啊!”王占奎终于忍不住劝道,“光说三组的人,就得几十户,每户五六万块钱,这可不是小数目!你就算去镇上找胡县长要钱,这也是个大窟窿啊!况且,修房子的钱是一回事,这些村民将来还得有地种,有收益啊!不能把钱都用在修房上,日子还得过。”
付平笑了笑,拍拍王占奎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安慰:“老哥,我明白,这事儿确实不容易。但我不是一拍脑门就决定的,我会去镇上找李书记,看看能不能申请点项目资金,或者争取点补贴。另外,我还打算去县里跑一趟,争取点支持。咱们村这几年发展得不错,县里应该会愿意帮咱们一把。”
王占奎看着付平那坚定的眼神,心里一阵复杂。他是村里的“老人”了,这些年村里有多少事没办成,他比谁都清楚。芝麻山村虽然不算最穷,但也绝对算不上富裕。村民们大多守着几亩薄田,靠着合作社的蕲艾种植项目,日子刚有点起色,可要一下子搞出个集中居住的试点,还要修房子,这对村里来说,简直是天大的事。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兄弟啊,你这人做事是有冲劲儿,也有办法,可这次……你可要想清楚。”
付平听了王占奎的话,笑了笑,眼神却依旧坚定。他拍了拍王占奎的肩膀,语气温和却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韧劲:“老哥,你放心,我不是冲动,也不是说干就干。咱们村的事,我一直记在心里。要想让村里真正富起来,总得有人走在前头,咱们不能老守着这点地过日子吧?”
王占奎看着付平,心里突然有些动容。付平是个外来的干部,按理说,干完几年就可以调走,但他却把心思全扑在了芝麻山村。村里这些年能一点点好起来,确实多亏了付平的奔走和坚持。想到这里,王占奎心里的那点犹豫渐渐消散了些。
他点了点头,语气也松缓下来:“兄弟啊,你要是真有办法弄到钱,能让村里人不背上太大负担,我肯定支持你。不过,你要记住,村民的日子最重要,不能光想着修房子,得让他们有饭吃,有活干。”
付平笑了,笑得很坦然:“老哥,我明白。修房子是为了让大家住得好,但地不能荒,合作社的项目还是要继续。咱们可以一边搞集中居住,一边继续推动蕲艾和其他项目,让村民的收入稳住,生活才能真正好起来。”
王占奎沉默地点了点头,心里渐渐有了底。他知道,付平不是那种空喊口号的人,他既然敢这么说,肯定已经在心里打好了算盘。
“行,那我就等着看你怎么弄。”王占奎终于笑了,脸上的皱纹随着笑容舒展开来,显得轻松了不少。
付平见状,心里也松了口气。他知道王占奎在村里威望高,村民们都信服他,只要他点头,后面的事就好办多了。
“老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个项目做好。”付平的语气带着坚定,他看着不远处的村庄,心里充满了期待和干劲。
两人坐在土坡上,望着夕阳下的田野,空气里弥漫着稻草的清香。远处传来几声狗叫和村里孩子们的嬉闹声,村庄在这片宁静的黄昏中,显得格外安详。
“你先回去吧,去合计合计怎么搞,我再坐哈儿。”王占奎拍了拍付平的肩膀,示意他先走,自己还想在这儿坐会儿,想想接下来的事。
付平点了点头,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尘土,顺着土坡慢慢走了下去。夕阳把他的身影拉得老长,渐渐融进了田野的金黄里。
王占奎坐在土坡上,默默看着付平的背影,心里却像刀绞一样复杂。他心里清楚,付平说的集中居住,绝不是一件小事,这不仅仅是修几栋房子的问题,牵扯的东西太多了。村民的生活习惯、经济负担,还有村里的整体发展方向,都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