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眉点点头,回身伸手在地图上圈了一大块向蜀王道:“敢问王爷,这些地方可画对了?”
蜀王不明其意。“画对了。”
“那微臣便是被诬陷的。”丁眉指道,“微臣只到过蜀王府的四个地方。入朝前,王爷曾在外书房召见过微臣,这儿。入朝后与诸位大人一道在外殿上朝,这儿。王府宴请群臣,这儿和这儿。除此四处之外,别的地方微臣均不曾去过。敢问微臣如何能画出如此详尽的王府地图?若微臣要与什么外人议事、设法从世子口中套出王府结构也就罢了。偏同微臣议事的乃是司徒大人。他最熟络蜀王府不过,还用得着微臣去弄地图么?那自然是他画,岂能由微臣来画?”
小道士喊道:“分明是你画的!那个男的在旁边看边说话。”
“你听见我们说什么了?”
“那会子风大,树又高,我哪里听得见。”
“原来那会子风大树又高啊,那你就不会看错人?”
小道士急了:“分明是你!还想抵赖!”
丁眉啧啧道:“哄骗这么小的孩子作伪证,还是个出家人。谁这么缺德。”
小道士嚷嚷道:“是你画的!就是你!你画的!”
“我没去过的地方,怎么画?做梦么?”
蜀王思忖良久,命将他二人皆带下去。小道士口中一直嚷嚷“是你是你就是你!王爷伍大人,真的是她……”
屋中只剩下蜀王与伍方二人。伍方低头道:“王爷,若是丁大人不曾去过这些地方,偏又能画出王府地图,除非有熟络王府之人曾画给她看过。”
蜀王思忖良久,道:“丁眉先押入大牢,让她安静一阵子,你再套套话。”
“奴才遵旨。”
当晚,伍方来到牢房探监。丁眉静静瞧着他。伍方道:“丁大人可知你为何会落到如此地步?”
丁眉道:“我想了这么久,实在想不出缘故。若在别国,定是王子夺嫡、挨了旁人的闷棍。偏蜀国并没有人跟世子争夺金冠。这位大人贵姓?”
“我姓伍。”
“伍大人,你主是谁?”
伍方笑了。“我主便是王爷。”乃盘膝而坐。“丁大人,你有今日便是因为我想除掉你。”
丁眉神色微动:“伍大人是秦国人?”
“不是。我是蜀国人。”
“自打来了蜀国,我一直在做台面上的事。从不曾得罪过谁,更不曾阴损背德。”
伍方森然一笑:“丁大人真不认得杂家?杂家记得你还看了杂家两眼。”
丁眉细细端详了他半日,道:“世子跪求王爷放她去见司徒大人那回,伍大人立在殿前。”
伍方点头,乃正色道:“世子是主,你是臣。要不要跪、跪多久皆由世子心意,绝非你一个下属能做主的。丁大人逾矩过多。那件事虽小,丁大人王莽之心昭然可见。”
丁眉摇头道:“伍公公你错了。我与世子并非你与王爷的关系。王爷是主子,你是奴才。世子是君王,我是臣子。主奴和君臣不是一回事。奴才照看主子饮食起居,这些事多半没有什么对错、只有喜好,故奴才万事皆以主子之意为意。而臣子肩负着匡扶主公达成大业之责。君也是人,有疏漏错误、有浅薄未知。汉高祖刘邦不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而用张良,不能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而用萧何,不能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而用韩信。这才是君臣。当日若换做世子府的丫鬟侍从在场,他们自然不能多言。而我丁某人所为正是为臣之职责所在。那件事,我半分不错。”
伍方闻言想了半日道:“倒是有理。然丁大人依然太过。倘若日后世子之意与你相左,你待如何?”
丁眉道:“说服她。若说服不了,也许我不对。”
“哦?”
“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事事皆对?世子身边也不止一个谋臣,我与明端大人时常吵架。”
伍方点头道:“丁大人以世子为君,万事只为他一人着想,可钦可佩。然世子胸怀大志却不得不蛰伏于王爷之下,丁大人想来也替主公着急。”
丁眉笑道:“绕了半日的圈子,伍大人还是想哄我认那件事啊。我又不傻,怎么可能认?”
伍方哈哈笑了两声:“杂家可从没指望丁大人认。”言罢,站起身来拍了拍袍子,迈步离开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