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怎么来了？”
将蔚魇月让进屋里，贺兰梦卿有点不大好意思的，问道。
他眯眼笑，细细的打量着她半晌，才道，“左相刚刚逃的倒是挺快的。”
“……”贺兰梦卿猛地咳嗽了两声，“臣……臣出去走了走。”
蔚魇月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可还遇上了什么人？”
贺兰梦卿想到明妃，心里咯噔一下，赶忙解释道，“大致只是偶遇，陛下……”她抬头看向他，有点不安——
毕竟，在他面前，他是个男子。
和后宫嫔妃在御花园相遇这种事情，可大可小。
蔚魇月只是悠悠然瞄了她一眼，而后道，“朕只是随口一问，你不必那么紧张。
这玉镜宫封锁了太多年，有些寒，今晚还不能住，朕会抽时间将这里收拾一下，左相大人今夜……”
他勾唇笑，幽潋目光落在她脸上，“随朕住明月宫！”
“臣不敢！”贺兰梦卿一个头两个大，“这里已经很好了，臣可以的。”
她抗拒着，脸红了。
以前她觉得，蔚魇月若是调查她，她就完了。
现在吧，她会觉得，蔚魇月要是在这么撩她，她也就完了。
根本不用他调查，她都能被他迷得七荤八素，暴露自己。
贺兰梦卿强自让自己冷静，抵御对他依赖。
但他却笑道，“哦？左相如此抗拒朕，是因为怕……”他音调拖的老长，让贺兰梦卿的心也跟着颤，“怕迷恋上朕吗？”
贺兰梦卿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但因为刚刚在御花园想到两个月之前他将她囚禁谋士府的事情，以及之前他从街上带走她的事情，不由问道，“三年前的冬天，陛下为何救臣？”
他心中一颤，半晌没说话。
若说救她这事儿，其实早在七年前重生之时，他就已经想做了。
只是，那时候的蔚王软弱，没有什么根基。
而且，他的修为也还没有上去，无论是从实力上还是从势力上而言，蔚王都不足以庇佑她——
若救了她，就会把她拉进八王之乱后续的乱局和重重血案当中，让她时刻性命不保。
若放任她，她就算过的艰难，总也不至于要命。
这一路从腥风血雨当中冲出来，天知道他每天想的最多的事情，不是登上皇位，而是有朝一日有资格，将她带走庇护在羽翼之下，让天下人皆为她让路！
至于三年前……
前世的时候，三年前她遭人污蔑，在大街上差点被乱棍打死。
奄奄一息时，煦王才将已经濒临绝境的她带走，以此换取她为他做牛做马，不顾一切将他推上皇位。
而今生今世，他逆转时空不惜毁灭肉身重生而来，无非就是想要阻止她被煦王带走。
同时，他也不忍心她被人打的伤痕累累。
他心里会疼。
灵魂会颤！
玉镜宫中短暂的沉寂之后，他这才悠悠然看向她，目光深深投入她的眼，“听闻清霜殿的头牌小倌儿清华无双，霜月风姿，朕心中好奇，便顺手救了回来。”
“……”贺兰梦卿一脸黑线。
清霜殿，是新月港的风月之地。
她走投无路时，曾在那里呆了很长一段时间。
说来残酷，师尊教她的琴棋书画，她竟然被用在了那种地方！
三年前，说起新月港，最出名的可能不是这里作为唯一一个可以去隔壁大陆的港口的地理位置，而是清霜殿的清霜公子。
美人常如画中仙，堕落人间冰玉寒。
世人皆言清霜好，不知新月港水深。
这首诗《月移清霜殿》曾经风靡一时，里面的主人公，就是她贺兰梦卿。
只是，许久无人提起此事，这会儿想起时，她也有些恍惚了。
只记得，那年寒冬腊月，她得罪了一个贵人，于是被污蔑……
后来入了蔚王府，王府管制森严，她好不容易得到休养生息之地，自然不想再想起过往。
因此，竟也忘记了追究当时污蔑她，让她差点丧命的人究竟什么身份。
此时玉镜宫中回想起这些，她的脸色难免有些泛白，“想不到陛下也会关注清霜殿的小倌儿。”
她有些悲伤自嘲。
那是她最不堪最不愿回首的事情之一。
很奇怪，她还不想把过往的不堪给蔚魇月看。
不是因为怕他奚落，也不是因为自尊。
只是，不想把自己不好的样子给他看。
她垂着眼眸，一时间像是失去了浑身的灵气。
而让她没想到的是，一如当初，一只熨烫而有力的手伸出来，握住了她纤细的手指，将她拉到跟前去了。
他坐着，她站着，感觉怪怪的。
他仰头看着她，竟是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朕不关注小倌儿，朕只关注那个，叫清霜公子的人。”
“你喜欢他？”贺兰梦卿瞪大眼睛，那时候蔚魇月就盯上她了吗？
他忽而勾唇笑，嗓音亦变得温柔，“喜欢，可是他不喜欢朕。”
贺兰梦卿心跳如鼓，发现两人把天又聊死了。
她红着脸无处躲藏，低低道，“可……当年的清霜公子也是无路可走，才入了清霜殿，他可不是断袖呢。”
那个他，不就是如今的她自己么？
贺兰梦卿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有挣脱他的手。
她喜欢这样，被人握在掌心里，温暖而踏实的感觉。
蔚魇月闻言笑，“所以，爱卿不入后宫，而入前朝。”
顿了顿，他又道，“所以，清霜不入皇后宫，而入玉镜宫。”
贺兰梦卿听着这话，脑子彻底空了。
如果这不是告白，那什么是？
如果这不是深情？那什么又是？
可惜的是，她终归不是个男儿。
她垂眸斟酌半晌，这才道，“可是陛下，有些事情，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相，你以眼睛看到的定夺喜好，终有一日，会因为事实的真相而欢喜落空。”
她有些紧张，“到了那一日，臣又如何能够承受陛下的怒火……”
分明说着紧张的话，她的嗓音却柔软的像个女子。
他以帝王之尊仰头盯着她，轻轻环住她的腰，眼底一片诚挚，“朕纵有千般怒火，也……不会往爱卿身上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