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的头天夜里,阿箐去找了不二。
明天就要成亲了,她心里说不出的慌张和乱。
晓星尘出去了还没有回来,不二在院子里温着酒等他,见阿箐出来了,就拿她打趣:“明天就做新娘子了,怎么不早点去歇着?”
阿箐的脸上浮了一层薄红。
她到了石桌旁边坐下,声音有点怯:“周助哥哥,我可以喝点酒吗?”
以往晓星尘是不许她喝酒的,尤其今夜,不二温的还是中原的高粱酒,她不确定不二会不会给自己喝。
但是不喝点,她又觉得心里不踏实,好像喝了酒就能安心些一样。
不二给她斟了半杯,“只能喝这些。”
然后又补了一句:“别让星尘知道。”
阿箐就欢欢喜喜的捧着杯子,掌心被酒隔着杯子捂热,却只是稍微尝了一点,然后就跟不二问:“周助哥哥,你当初为什么会跟星尘哥哥在一起啊?”
“问这个做什么?”不二有些好笑,“要成亲了,在紧张?”
阿箐挠了挠后颈,“你跟星尘哥哥生生死死好多次了,我不知道……不知道如果我和慕行遇上那样的情况,是不是也能为了对方抛掉性命。”
想起了某些旧事,她又有些懊恼,“在去姑苏的路上,星尘哥哥问过我,是否确定慕行就是我命里的那个人,可我那时候没想那么多。”
现在想起来,她真应该好好想想那个问题的,万一成亲以后跟她想象得不一样怎么办?
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不二又想起了当年在绥城,刚刚遇见她的时候。
一转眼,姑娘都要出嫁了。
“阿箐,”不二轻轻揉了揉阿箐的头发,却转眼看了院门口,“你问我的问题,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阿箐怔住。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她觉得周助哥哥知道好多事情,什么问题都能答得上来的。
月色明朗,照在院子里,也照在不二的身上,他栗色的长发看起来有些妖冶,像是浮着一层光。
“我只能说,我没办法看着他受任何一点苦,想倾尽心力保护他,用尽余生陪着他。”他又望着阿箐,“所谓的经历生死,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赌局,与天赌,与命赌,即便赢了也很有可能两败俱伤,这不是什么值得羡慕的事。”
阿箐眨了眨眼。
那些生死相随的话,看似绝望黑暗却终究迎来黎明的日子,明明那样缠绵悱恻。
虽然痛苦,但是也浪漫啊。
“我只希望你跟慕行能平静的生活下去,那比什么都好。至于以后的事,现在多思无益,过好当下就是了。”
话音落地,就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院子门口。
不二把阿箐杯子里剩余的酒都倒了,换了个杯子,重新倒了一杯酒放在对面,轻声道:“去歇着吧。”
阿箐刚起身,他又补充了一句:“阿箐,永远不要去试探别人能为你做到何种地步。”
人心最经不得试探。
真心,也最不应当被试探。
阿箐不太明白,最终却也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过好当下。”
接亲时,不二和晓星尘坐在上座,阿箐一身火红的凤冠霞帔,按照婆婆教的规矩给他们行礼,红着眼眶道:“周助哥哥,星尘哥哥,我走了。”
如今的她,再不是当年靠着小偷小摸才能过活的小姑娘,她读书认字,会酿酒,会骑马,已将嫁做人妇。
“嗯,跟慕行好好过日子。”不二道。
晓星尘有些感伤,只是抬抬手,示意她起来。
阿箐是被慕行抱着上花轿的,原本按照中原习俗,娘家人喜宴这日不能去婆家,但是巴图尔想这两位也不是亲兄长,而且对阿箐又那么好,便请他们一同去了喜宴。
阿箐蒙着盖头,与慕行三拜,后被送入洞房。
回去的路上,不二似乎有心事。
今天晚上月朗星稀,不二坐在床边看着清朗天宇里的那轮圆月,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儿。
叫了晓星尘,他刚想说话,门外有人敲门,是慕行。
不二有些惊讶,“你不是该在家的吗?怎么来这儿了?”
按时辰,现在慕行都该进洞房了。
慕行进了屋,朝不二和晓星尘躬身行了礼,然后双腿跪地,一个头结结实实的磕在了地上。
不二和晓星尘相视一眼,都有些茫然,不知他为何如此。
慕行直起腰背,一身火红色的喜服在烛光下被映成了暖橙色,他道:“这一拜,谢两位兄长给了阿箐一个家。”
让她不至于继续颠沛流离,从此有所倚仗,让她能够脱去那身褴褛布帛,换上女子锦绣衣裳。
慕行挺直腰背,双手交叠,又磕了一个头。
“这一拜,谢两位兄长教阿箐为人识字。”
让她懂得为人识礼,知圣贤,明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