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阳市中心医院住院部大楼十二楼。
白夜领着吴象、钟馗、潘莲生三人浩浩荡荡地穿过长廊,直奔阮星澜在走廊尽头单独占有的那个一个房间。
护士小林刚好在房间里替换下打空了的点滴瓶,见他来了,微笑着跟他找招呼,介绍阮星澜的情况:“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吃点几口稀饭,这才刚睡下没多久。”
白夜点了点头,表示情况已经了解。
小林护士一边拾器具,一边道:“打完这瓶,还有四瓶要打,估计得打到下午去了。”顿了顿,眼神在所有人身上滴溜了一圈,换上了略带埋怨的口吻,“你们都是病人家属吗?病人出重症监护室的时候,有点悲伤呢,应该是没有家人陪伴的原因。这个时候,人的心里最脆弱了,尤其是男朋友,得多陪着点。”
小林护士说到“男朋友”三个字的时候,意有所指地看了白夜一眼。如此误会,饶是白夜是个雷打不动的冰山男,也不免生出一丝尴尬。
其实也怪不得小林护士会误会。作为阮星澜的主治医生,白夜在头一天下班的时候就打点好了一切。所以,阮星澜一出重症监护室,便被送进了这一层病房里最安静,也最敞亮的一间。护士站就在病房的中心地带,白大夫头一天特意拎来了样式好看的精美西点,拜托值班的小护士们一定要密切关注阮星澜的动态,并且,除非他陪同而来,否则谢绝一切探访。胸外科最酷帅也最沉默寡言的白大夫,为了一个女人这样无微不至殚精竭虑,难免会惹得青春正好的小护士们眼红艳羡不已。有几个甚至赌了一个月的麦当劳午餐,赌的是独占了32-34所有病床的那个,漂亮得跟电影明星似的女病人,是不是白大夫捧在手心里疼的人。
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护士站这种女人组成的天下。所以,八卦的火苗一点燃,白夜和阮星澜的故事就被她们脑补杜撰了无数个版本。不明情况的小护士们在得知白大夫在安排好一切之后,没有像个二十四孝男友那样,陪在女朋友左右,而是扭头就走了,这等行为,不异于让他在她们心里跟渣男划上了等号。
潘莲生本来想等阮星澜醒来之后,接她出院回家照料的。但她早已是眼眶青黑,一脸疲态。钟馗寄居在陶棠的身体里,自然也有人了的作息和需求,也是呵欠连天。吴象有些于心不忍,便把人都轰走,回去补觉去了。只有白夜固执的留了下来,理由是怕出了什么意外,吴象一个人应付不来。医生的休息室里有张小床,他可以去那儿打个盹。反正离得近,可以随传随到。
等人都走干净了,吴象才在病床旁边的椅了上坐下,双手支着膝盖,手掌按着脸颊,自嘲地笑了笑。从海峰尚景六十四号别墅里的变故到如今出现在医院的病房里,不过寥寥几天,感觉却像是在轮回了走了几回,冗长而沉重。
替病床上睡得安静的女人拨开了汗湿的头发,精致的面笼便露了出来,只是如今填满了苍白的颜色。从见她第一面开始,他就知道这是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人。
“傻丫头。”带着无奈笑意低唤了一起,吴象站了起来,拿起旁边桌子上的一个苹果捧在手里,用水果刀小心翼翼地削了起来。苹果和水果刀都是在医院附近的水果店买的,他硬是要白夜违章停了车,钻进了几个最大最红的拎了回来。
吴象是个懒人,也是个好吃鬼。他懒得好吃的程度已经到了孙衡用好酒好肉伺候,外加应承跑腿买一个月早餐,就可以将他贿赂,叫他蹚了拔舌案的这滩浑水。所以,他自然是削不好一个苹果的,削下去的肉与留下来的多,留下来的,也长得奇形怪状,模样丑陋不堪。
“你这样不对。”音量并不大的声音突然响起,吴象愕然一怔,呆呆地看着病床上的阮星澜。
阮星澜的脸上有病态的红晕,一双湿漉漉地眼睛,也正望着吴象。两人对视了半晌,到底是她先败下阵来,垂下眸子,低声说道:“下刀的口子要浅些,拇指隔着果皮摁住刀刃,这样削出来的皮也薄,也不容易断。”
“哦。”吴象应了一声,样子有些痴傻。愣了一会,急忙低头照办,但那刀子始终不听他使唤,差点没削掉一片皮肉。
阮星澜急了:“你放下罢,我不吃。”
“要吃的。”吴象急忙道:“我听过这么一个传说,说是只要在把一个苹果削完,而且苹果皮不断的情况下许愿的话,愿望就能够成真。澜澜,我希望你能够平安。”
阮星澜愕然一怔,眼眶登时就红了,喉头微微有些哽咽地道:“吴象,这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讲,我希望你能够平安。”说完,她像是再也无法压抑一般地背过身后,去把头埋在枕头里,开始泣不成声。仿佛要把以前忍住的咽下的泪水,一次性都喷薄出来,洁白的枕巾被仿佛没有止尽的泪水浸湿了一大片。
吴象坐在原地,停止了所有动作,任阮星澜宣泄一般的哭声充斥整个病房。他不是不懂得如何安慰人,只是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把言语全都省略,安静地将她的委屈全盘接收更好的安慰方式了。
等到阮星澜的嚎啕大哭从变成哽咽的啜泣,吴象这才俯下身去,把她半抱半扶了起来。而后,细心地在她的腰后面垫上一个枕头,让她能靠得舒服一些,这才转过身,去拧不知道什么时候打来的热水里泡着的毛巾。
“好了,再哭的话,头要开始疼了。”他把带着氤氲热气的毛巾贴在她的脸上,细心而又轻柔地一点点擦去她满脸的鼻涕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