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手印三大两小,宽厚修长各不相同,分别代表着男人和女人。从颜色和轮廓的新鲜程度来看,它们是确确实实存在的白璧无瑕的墙上,而非结界里的障眼法。
一般来说,血手印旁边通常都伴有诸如“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之类的字样以示威吓。五个血手印,五条人命。狱海崇生竟把常规套路,生搬硬套到白夜等人身上。
五个?哪五个?
吴象与白夜周围誓死降妖伏魔,斩杀邪魔外道者,虽比比皆是。可核心圈子里的人,满打满算,却只有五个。但令人费解的是,陶棠、潘莲生、阮星澜都是女性,手印却只有两个。吴象、白夜为男性,手印却有三个。当然,这是以将从地府前来的期末天师钟馗排除在外为前提。三个女性中,如果将全然不通术法的阮星澜排除在外,是不是代表陶棠和潘莲生已被狱海崇生视为人物,时刻有性命之忧?如果这个假设前提是错误的又当如何?那句神神道道的“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又有何深意?是不是代表谈老虎谭宗明也是他们的目标人物之一,然谭宗明虽然身名显赫,却不过是普罗大众,他可以拿命跟穷凶极恶的悍匪搏,可他无法跟身负神通的能人异士叫阵。
无一可能,无一不可能,胆战心惊的猜测只会徒增烦恼。现在能做的,就是提高警惕,避免意外的发生。
“会不会是孙衡?”潘莲生从喉咙管里挤出几个字。她佝偻着脊背坐在沙发上,呼吸很浅却很费力。圆润饱满的额头满是冷汗,原本柔顺听话的头发胡乱的黏在脸上,衬得一整俏脸更是面如金纸,唇无血色,
白夜的心蓦地一记刺疼,他狠狠地攥紧拳头,骨节发出啪啪的声响。
“也不排除这个可能。”钟馗仍是大大咧咧的坐在一片狼藉的地上。
白夜的如是我斩不止于将灵体毙于刀下,如果不加以控制,对真实事物的伤害也不容小觑。他用如是我斩劈开结界的时候正急火攻心,哪里还有闲心顾虑其他。所以,当结界消除,八方归位后,才豁然发现,这间刚装修没几年的房子就遭了秧。别的不说,光洁白无瑕的墙壁上,深可见光的刀疤,就多达五处。
五,此时此刻与这三人而言,可不是太吉利的数字。
“孙衡那小娃娃被刘向东妖言蛊惑误入歧途,可惜喽!”钟馗喟叹一声,拍拍屁股起身,跨过一片狼藉走到餐桌前,那坛子喝了一半的秦瘸子家的酒,居然还在。
白夜和潘莲生没有说话,他们与孙衡的交情虽然不及吴象那般身后,可是孙衡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他们不会见死不救。这是江湖侠客奉行的道义。
所以,就算潘莲生虚弱到了极点,还是哑着声音说出了自己对整件事情的看法:“狱海崇生的人在六十四号别墅里没有卸磨杀驴把孙衡扔下,证明他还没有物尽其用,还有利用的价值,在短时间内没有生命危险。如果这五个血手印中,有一个真的属于孙衡的话,反倒不必太多担心。”
钟馗一口酒下肚,朝潘莲生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反倒是潘莲生,本来就元气大伤,一番话说话早已气息不畅,脸色越发难看。
“现在你该关心你自己。”潘莲生有些畏冷的抱紧了自己的胳膊,一床羊绒薄毯就轻轻地盖着了身上。
潘莲生微微一怔。
白夜将手里的玻璃杯递给她,里面沏着足量的西洋参。潘莲生又是一怔,方伸手接过,这才发现水杯的温度不烫不凉,正适合饮用。
“谢谢。”潘莲生轻轻地喝了一口,对这个不声不响关心自己的人,露出一个寡淡到极点的微笑。
“为什么那么冲动?”白夜的眼底不满红血丝,眉间始终没有舒缓过。
“什么?”白夜猝不及防发问,潘莲生明显有些错愕。
“怕是为了老夫方如此作为罢。”钟馗手里拎着半坛子里走过来,望着形容憔悴的潘莲生,眼睛里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感动与心疼。
“什么意思?”白夜有点摸不着头脑。
钟馗挑了挑眉头:“你方才没有看到?”
白夜沉吟片刻,发问:“你说的是刚才的钟馗食鬼?”
钟馗微一颔首:“正是。”
白夜不明所以,但他相信,钟馗会给予他解答,所以适时地保持了沉默。
果然,钟老天师喟然一笑,望着潘莲生笃定地道:“食鬼,亦有滋养功体之能。但老夫现在功体两亏,受不住凶煞之气。如果能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对老夫则大有裨益。潘丫头之所以会贸然行动,看中的正是这点,对罢?”
最后一句话,看似在询问,用的却是肯定句,表示这是事实无疑。
白夜两道剑眉凝结成一个川字,面色阴沉地看向潘莲生。气氛如此凝重,潘莲生一时怔住,不知如何是好,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
“你们蛊师讲究以毒攻毒,却也没错,只是此举用于老夫身上,对你太过凶险,以后切莫如此了。”钟馗伸出手,犹如长者一般在潘莲生的肩膀上按了按,而后唇角缓缓扬起,又是一声喟叹,接着道:“当日老夫身负重伤,一身道行所剩无几,可谓苟延残喘啊!若非尔等冒险将老夫带往阳世,又能阴差阳错借陶棠的养魂体休养生息,怕是恢复之日遥遥无期。”
更有甚者,稍有不慎,便会在那秩序崩塌混乱不堪的阴间烟消云散,消失于五行六道之间。钟馗把这后半句话咽了下去,有些事,铭记于心就好,流于言语,始终太过清浅。他于人世走一遭,便欠下了这么些许浩浩荡荡的人情债,他驱魔天师钟馗,一一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