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巨大 直达底部
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277章 谛听札记(1)

吴象霍然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盲,他晕头转向地爬起来,也不顾上许多了,扶着个木橼子,倒开始如竹筒倒豆子般的呕吐起来。吐到呕吐物只剩下些发苦的清了,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这才好些,这时才有力气去蹭沾在身上带着消化液馊臭味儿的食物残渍。

“操!”吴象憋不住骂了身娘,翻个身,费劲地把自己的身体倚在木橼子上头,伸手去摸口袋里的香烟。

应该是进了水,烟盒已经潮得不成样子了,吴象从一堆皱巴巴的香烟里,拣了一根勉强还能挺立的,点着了斜咬在嘴巴里。

吴象闭着眼睛贪婪地嘬一口香烟,在肺叶子经了几个轮回之后才吐出来。此时,广漠的天空上月亮已经跑远了,星星也只有稀稀拉拉的几颗。树的倒影映在水面上,是一大团一大团浓的黑。有风蹭过脸颊,同时也把赤色的烟星颜色煽得更亮了些,吴象却猛地咳嗽了一声,吐空了的胃里头那股子呕吐感,又他妈的卷土重来了。他急忙啐出嘴里的烟头,扭身趴到木橼子上,却在水里见到了自己扭曲的脸。

“操!”吴象大骂了一句,从甲板上一跃而起,发现自己竟然在一条摇摇晃晃的船上,船是木质结构,在现在这样的钢铁时代可不常见了。

吴象目瞪口呆,他尽力地去梳理大脑中凌乱的线条。船上?这是怎么回事?阮星澜找回来了?孙衡迷途知返了?他们又赢了一场苦战?不,不可能。他记得自己是在海丰尚景找孙胖子和刘向东下落的时候,遭遇了埋伏,被那群王八犊子瓮中捉鳖,反将一军了。自从他被从百鬼夜行里吞食的黑煞戾气反噬,后面的事就记不太清了。脑海中记得的最后一个场景,不过是暴走状态之下的自己,如何把一心要将他唤醒的阮星澜给伤了。所以,就算他的大脑记忆里丢失了整个战斗过程,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那一战该是如何的惨烈。

那现在算是怎么一回事?有如一条丧家之犬一般,夹着尾巴逃跑?可地狱一旦临世,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白夜不是那种一经挫折就龟缩不前的懦夫,更惶论还有驱魔天师钟馗坐镇。

吴象攥紧拳头,借着唾沫星子滑过喉头的生疼,把理智带回。他环顾了一个四周,四下无人,那人一定就在船舱里。于是,他快走了几步,撩开了晦暗夜色下,不知道是蓝还是黑色的破布帘子,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一怔。

船舱里确实有人,却不是白夜、钟馗他们,准确来讲应该是,船舱里有一人一犬。

船舱不大,不大的船舱里头摆着一张小几,小几上头点头一盏昏暗油灯。那人身着一件由各色布头拼缀而成的粪扫人,生得相貌奇特,尤其是头顶左右两边的顶骨,有如一座小山丘一般高高耸起。他就坐在小几旁,手里捧着一卷佛经,借着那一灯如豆,手不释卷的研读着。那犬饶是灯光昏暗,也能看出它一身皮毛如雪般洁白,丝无杂色的存在。它乖巧的便趴在那人的脚边闭目打盹,不时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吴象双手合十,施了一个佛礼,自报家门:“大师,弟子过阴人吴象,可否冒昧请教大师法号。”

久无回应。

一人一犬,视唐突进入的吴象如无论。挑灯礼佛睡觉,相互依存,却又互不打搅,岁月静好,怕是莫过如此。

吴象眸锋一暗,只觉得血管之中奔流不息的血液静止了。半晌之后,他兀自露出一个诡异地笑意,而后双手合十,作了个揖,沉默的退到了甲板上。

灯光灭了,太阳从东方海天极处升起,霞光万斛。大洋之上,粼粼波光有如长蛇飞动,直奔眼底。吴象看着那人与那犬,读书礼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曾试图过跟他们进行交流,然而徒劳无功。不知道是他哑了,还是对方故意视而不见,总之,吴象没能从那样貌怪异的僧侣口中套出一个字出来。久而久之,也就作罢了。

波涛浩淼中,除了天气变化无常,生活的轨迹可谓是周而复始。

吴象每日在僧人有如第一缕晨曦般温暖的诵经中苏醒,他在甲板上数晴朗湛蓝的天空上的海鸥,计算海浪击打船舶的节奏与频率。当然,在暴风雨来临的时候,他还会殷勤的去帮那大和尚,拉被风胀满的帆。他发现自己好像不需要吃喝,就能得到满足,唯一让他感到难过的是,口袋里那半包皱了吧唧的烟,再省着抽,就飞快地见了底。纵然如此,他还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从拔舌案开始,一路满弓满弦,再剽悍的汉子,心和身体都会超出负荷。管它今夕何夕,身处何地,即来之则安之,趁机休息一下也不错。反正蓝天白云,碧海白帆都是现成的,要是能把这五大三粗的大和尚换成前凸后翘的性感小妞,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日升月落人依旧,夏去秋来雨还清。船在大海上不知道航行了多少时日,终于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