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笙笙不知道自己在地上坐了多久,才渐渐地缓过神来。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很痛,眼睛也无法看清楚东西。她抬起手来想要揉一揉眼睛,却发现自己满手都是干涸的血迹。
她低下头来,看到满地的血迹,大脑才开始运作起来。她猛地抬起头,指着袅袅子的尸体对吴象说:“她!她!”
秦笙笙却说不出下文来,她实在是无法用一句话概括刚刚发生的事情。与此同时,她也意识到她的耳边响起的是一个清亮的女生,秦笙笙楞了一下,她以为自己嗓子已经哑了。
吴象看着惊魂未定的秦笙笙,安抚她说:“你慢慢说,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要杀了我!她的头没了,还要杀了我!”秦笙笙的眼睛还存着惊恐。虽然每天都和尸体打交道,但这是秦笙笙第一次和死亡的距离如此之近。她突然明白,这世界上根本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哪怕是她,也无法理解死亡的真正含义——直到刚才。
秦笙笙踉跄着从血泊里站起来,她的腿还有些发软,这让她感觉有些站不稳:“然后我就反抗,就成现在这样了。”
秦笙笙低下头来,看着躺在她脚边的袅袅子的尸体,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勒住我的脖子,差点扼死我……然后……我不知道,我拼命挣扎,后来……我记不清了……”
由于缺氧,秦笙笙感觉自己的记忆有些混乱。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想要把事情表达的清楚一些。她断断续续的把事情经过讲给了吴象,吴象差不多明白了前因后果,他伸出手来,做了个安抚的动作,对秦笙笙说:“我明白了,你先缓一缓。”
吴象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绝对相信秦笙笙的话,但眼前的情况,却和秦笙笙说的有许多出入。比如说地上虽然有大片的血迹,吴象却没有发现依据秦笙笙的形容而应该存在的搏斗痕迹。所有的血迹都集中在客厅和厨房之间的这块空地上,也只有这附近的墙上有喷溅状的血迹。
吴象走进厨房查看。厨房的灯亮着,不过厨房里却没有一丝血迹。厨房的门是纯净的白色,并没有秦笙笙所说的血手印。不过刀架上的刀的确是少了一把,想来正是躺在血泊里的那一把。
秦笙笙也渐渐地缓过神来。她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她站起身来,顾不上衣服都已经被血液浸透,便开始检查袅袅子的尸体。她感觉自己浑身都黏黏糊糊的,行动起来有些不便,不过她的脸色却比刚刚更加苍白了。
袅袅子的尸体上也没有搏斗留下的痕迹。她的身体下侧形成了大片大片的暗红色尸斑,这说明这具尸体大概从死亡开始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尸体的头部和右侧胳膊的切面都有生活反应,这说明死者是在活着、或者刚刚死亡的时候被进行肢解的。最重要的是,尸体的截肢面相对平整。虽然这些创口都存在被反复切砍的痕迹,但是肢体被截断的位置却非常专业。
这说明截断尸体的人具备相当专业的知识,但是存在力量不足的缺憾。
秦笙笙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地上的血迹,袅袅子身上的血手印,自己身上的鲜血。她的脑子有些发蒙:“我……是我?”
“你不要多想。”吴象回答秦笙笙。他已经意识到于对方的意图——他们这是要将秦笙笙陷入一种无比被动的局面。他皱着眉头略微思考了一些后,说:“打扫现场。”
“什么?”秦笙笙瞪大了眼睛,她的唇紧紧地抿在一起,从她的神情来看,她应该是进行了一系列的心理搏斗。最终,她拒绝了吴象:“我们必须保护现场,等人来进行现场勘查。”
“这样的现场还用勘察?”吴象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这个现场是你看不懂还是我看不懂?如果真的要等人来勘察,恐怕我们两个都要被关起来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不瞒你说,我就是个通缉犯,我无所谓。但是现在任逍遥也出事了,如果你为了所谓的‘应该’或者‘正义’把我们两个都搭进去,那就遂了狱海崇生的意!咱们必须把事情解决了,再去考虑你到底是不是凶手!”
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吴象和秦笙笙都猜测出,如果进行现场勘查的话,秦笙笙就会被指控为唯一的凶手!如此一来,就算短期内她不会受到什么生命威胁,却也失去了自由行动的能力,这绝对不是吴象想要看到的。
他一直怀疑凶手一定和秦笙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他绝对不能够把秦笙笙放到他鞭长莫及的地方。
秦笙笙的脸色变了变。在她看来,这件事太过荒唐。她有底气接受法律的制裁,因为她相信自己一定是被人陷害的。但听了吴象的话之后,她也意识到,这一次的情况和她从前经历过的任何一件事都不同,而任逍遥出事的消息也让她的心脏一颤。
“任小姐,她……怎么了?”秦笙笙问吴象。在她的印象里,任逍遥是如同太阳一样夺目的存在,她在任何时候都没有把任逍遥和失败这两个字联系到一起去。但她也注意到,这一次回来的,只有吴象一个人。
吴象摇了摇头,说:“我还不知道,白夜已经去找她了,具体情况等他回来吧。”
他看了看满地的狼藉,说:“我们还有一点时间把这里清理干净,然后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现场的清理工作并不轻松。吴象和秦笙笙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但袅袅子家雪白的墙上还留着些淡淡的红色印记。
熬了一夜之后,吴象的眼睛已经布满了红色的血丝。他靠在墙边喘了两口气,说:“算了吧,歇会。”
秦笙笙的脸上也浮出淡淡的红晕,她也感觉非常累了,但是她的身上到处都是血迹,所以她不敢靠在任何地方,只好站在原地扶着拖把歇一歇。
她问吴象:“那尸体怎么办?腐败的尸体可没法放在这里。”
吴象点了点头,说:“必须尽快处理掉。今天晚上再回来悄悄运走吧。对于警署那边,你就说狱海崇生已经来过了,她和任逍遥一起失踪了。”
秦笙笙的心脏突突的跳,她很难说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但是眼下她也没用其他的办法了。于是她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秦笙笙浑身是血的衣服自然是不能穿出去了。好在她和袅袅子的身量差不多,于是她从袅袅子的衣柜里找了件可以替换的衣服,又洗了个澡,重新梳洗了一番。等她回到客厅的时候,吴象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吴象实在是太累了,他一整夜都没有合眼,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此时他获得了难得的休息机会,立刻就睡过去了。睡梦中的吴象,整个人显得疲惫又沧桑。
秦笙笙原本并没有想吵醒他,她知道吴象在外面一定经历了比她更加玄幻的经历。不过秦笙笙刚刚走到沙发边上,吴象就睁开了眼睛。他倒不是让蹑手蹑脚走出来的秦笙笙吵醒的,而是让突然想起的电话叫醒的。
吴象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听见白夜在电话那头冷冰冰的声音:“没找到任逍遥。”
“什么?”吴象感觉自己瞬间清醒了起来。
白夜在校园里逛了一整圈,却没有找到任逍遥的踪迹。不过最终,他在杏林里找到了任逍遥的火系术法烧过的树枝。但是杏树林里并没有其他的打斗痕迹,所以白夜一时间也很难判断在这个地方发生过什么。
他也尝试过给任逍遥打电话,但任逍遥的电话已经处于关机状态。
吴象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会真的找不到任逍遥。但是他也没有感到穷途末路。虽然槐枝的话,让吴象总感觉有些惴惴不安,但比起这个满嘴里玄学的女人,吴象更加相信他自己对任逍遥的判断。此时任逍遥的失踪,并不一定是她死了,而是很有可能,任逍遥为了另外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离开了。
那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导致任逍遥连交代一声都没有,就杳无音信了呢?要知道,任逍遥虽然冷血,但绝对有责任心。况且狱海崇生也是她的目标。
吴象觉得,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姬玄。
所以这件事还是得问姬玄。
吴象原本的打算,是在天亮之后去找那个装东西的可疑的盒子所属的花店,然后再让秦笙笙去探一探沈逸云的口风。但现在来看,他必须先去一趟师大,找姬玄了解一下情况了。
于是他让白夜直接在师大等他,而吴象则带着秦笙笙赶往广阳师大。
清晨的空气冷飕飕的,袅袅子的家所在的这个小区老人不多,所以小区里还没有什么人。只有零星为了通勤而早起的年轻人裹着风衣或者夹克匆匆走过。
吴象和秦笙笙两个人沿着小区里的路慢慢走,一路上,吴象没有忘记交代秦笙笙一些汇报时需要注意的细节。因为带着秦笙笙不方便,所以两个人打算在小区门口分道扬镳,秦笙笙先赶往警署汇报工作,并且进行下一步的作战研究。而吴象则去广阳师大和白夜汇合。
两个人一路小声交谈着,看起来和普通人并无两样。他们一路走到小区的大门口,当吴象正掏出小区的门卡,并刷开供人通行的小门的时候,一道强光伴随着“咔嚓”一声闪过。
吴象下意识的一回头,看见小区门外不远处站着一个带着棒球帽,身穿连帽衫,踩着运动鞋的人。由于帽子挡住了那个人的脸,所以吴象一时间也没用判断出这人是男人还是女人。
这个人手里拿着一台相机,在吴象看到他的那一瞬间,那人把手机抱在怀里,转头就跑。在他转身的时候,吴象看到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长方形的物体,看起来应该像是一张工牌。
吴象二话不说,立刻从小区门内追了出去,然而尽管吴象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在他追出小区大门之后拐两个弯儿还是失去了那个人的踪影。
“该死,如果阴阳步能用就好。”
吴象现在真是无比痛恨广阳市这个什么锁龙桩的格局了。不然的话,很多事情都会变得简单。
秦笙笙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她看了一眼吴象,眼底是复杂的神色。她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一直压在她的身上,这导致她有些像是一只惊弓之鸟。在刚才,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紧张了。
吴象皱着眉头,看着那个人逃跑的方向,若有所思。最终,他叹了一口气,对秦笙笙说:“没事,你先回去吧。”
那个人看打扮和身手,都像是一个标准的记者。但是昨天警署应该来人把守在袅袅子家门口的记者都赶跑了,这个人难道在这个小区门口蹲了一夜吗?他又为什么要拍这张照片呢?拍的到底是谁呢?
这些问题,吴象暂时都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