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家小院，温阳轩靠着门框抱臂而立，面色有些复杂。

赵无双一头雾水，她不过就是把姚御谦想和她合作种药的事说了一遍，怎么小白子就……

怎么说呢，紧张？不对。不同意？似乎也不像。

“赵小爷，您别盯着我了成不！你比较了解那个姓姚的，说说这人靠谱不，能不能合作？”

温阳轩深深看了一眼赵无双，“他那人还算君子，也没必要跑来忽悠你，你自己看着办吧，毕竟药田的事，从头到尾都是你要经手办的。”

“你难道不打算帮我！”赵无双脱口而出的质问，话都说出口了，才发现自己有些着急，想收回也来不及了。

幸好温阳轩没太在意，依旧笑得吊儿郎当，“那也得有我帮得上的地方才行啊。”

赵无双听他那语气，竟然发现那厮还有些吃味儿的意思，忍不住轻笑出声，“我知道你不喜欢医药这些东西，不过除了那些，药田还有的是需要你的地方，别急别急。”

俩人吵闹斗嘴片刻，赵无双突然收起笑脸打出个手势，“停停停。”

“小白子，我想再去一趟镇上，姚御谦突然出现，他那个跟妙手堂抢生意的家仆也不知道跟他主子离开没有，我不放心林大夫。”

天上掉下来的银票，不用白不用，赵无双跑回屋里大手一挥，刷刷刷写了满满三大张纸的东西。

用过早饭，赵无双带着温阳轩匆匆出门。

赵老头绕着院子溜达几圈，朝灶房里的赵无兰吆喝一声，“无兰，爷爷出门去走走，等会儿就回来，你在家乖乖呆着啊。”

赵无兰脆生生答应，“知道了，爷爷您慢点。”

门槛上，古老头挑了挑眉毛，默不作声地看着赵老头走出去，招手喊过来赵无兰，“丫头，你爷这几天往外头跑得勤快啊，知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赵无兰满头雾水，呆呆摇头。

古老头眼珠子一转，又问，“今儿早上蒸了几个鸡蛋？”

“五个啊，不管是白水蒸还是做蛋羹，天天都是五个，姐说大家每天最少要吃一个蛋，补充营养。”

“哼，老东西。丫头，你去，再去数数篮子里还剩几个蛋。”古老头脸色严肃，赵无兰乍一听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赶紧去灶房里数鸡蛋。

没一会儿，灶房里就传出一声惊呼。赵无兰急匆匆跑出来，目瞪口呆地喊，“古爷爷，鸡蛋被老鼠偷吃了，少了好几个呢。”

每次赵无双把鸡蛋买回来，赵无兰就总会数个好几遍，盘算着每天吃几个还剩几个能吃多久，整个家里没人比她更清楚鸡蛋的数量了。

山灵儿在屋里听见动静，也扔了诗卷跑出门，“什么什么？家里闹耗子？嘿嘿，别担心，交给我。”

古老头挥起拐杖，把人堵在门里头，“瞎咋呼什么，这没你事，回去躺床上养伤去，无双丫头回来前要是背不下三首诗，当心晚上多喝一碗药。无兰丫头，走，古爷爷带你去逮大耗子去。”

什么叫生无可恋，山灵儿算是体会到了。狠狠瞪一眼古老头，傲娇地扭头回屋。

赵无兰愣愣的捏着围裙边角，不敢置信地看着古老头，“古爷，您什么意思？您是说，我爷爷他拿了鸡蛋……不，不会的，我爷爷要吃直接说就是了，他怎么会！”

“丫头别急，古爷爷也是瞎猜的，我是怕你爷爷又被你大伯他们给骗了，咱俩悄悄出去，到那两家门口听听动静，你爷爷要是不在最好。对不？”

说走就走，爷孙俩兵分两路，古老头去赵有才家，赵无兰去赵有元家。

一路走过去，俩人谁都没在路上看见赵老头的身影，心中疑虑更甚。

古老头却是万万没想到，赵老头这会儿会在宫氏家里烧火做饭。他隔着栅栏墙藏在房屋侧边，眼睁睁看着赵老头在院子里忙里忙外。

赵老头没想到家里会有人找出来，做好饭后乐呵呵喊他大孙子，“金宝别玩儿小鸡崽子了。去，喊你娘起来吧，饭马上就好了。”

“爷，我想吃鸡肉！”宫氏大胖儿子毫不客气地嚷嚷道。

“别瞎说，那鸡崽子才多大点，等它们长大了给你下蛋吃不好吗？”赵老头边说，边往外端菜。

蘑菇炒鸡蛋、鸡蛋羹，还有一盘炒腊肉丁，最后是一大罐浓稠香滑的咸白粥……古老头越看心口火气越大，倒不是心疼那些吃的，实在是怕赵无双知道了难过。

腊肉是赵无双亲自腌制的，香味儿没人比古老头熟悉，那些鸡蛋，恐怕多半也是赵老头从家里顺带出来的。

在他古家，赵无双怎么都不舍得让俩老头干活，洗碗都不让。而现在，赵老头却跑到宫氏家里，伺候那一家子吃喝拉撒，如何让人不心凉？

赵老头把饭菜端上桌，自己并不吃，坐一边笑呵呵看着他大孙子金宝，时不时问候宫氏两句，“金宝他娘，你这肚子还不大，得趁早把家里都拾掇拾掇，柴火都赶紧存够——”

“爷你烦不烦啊，我娘她现在难受着呢，饭都吃不下几口，再让她干活，她哪有劲啊！”

宫氏配合地反胃起来，扶着桌角唔唔往外呕米汤，吓得赵老头手足无措。

“金宝别吃了，没见你娘难受吗，赶紧给你娘拍拍，这个赵有才，媳妇儿都怀了，他是闹腾个什么劲，再不回来死外头得了。”

宫氏儿子不依，一脚踹翻凳子，“爷你说什么呢，哪儿有当老子的咒儿子死的，要不是赵无双那个贱丫头，闹腾得我家银钱花个精光，我爹至于挨我娘骂，一气之下跑出去给人家做短工去吗？现在好了，家里的地也没人管了，明年我们一家四口都得喝西北风去。”

赵老头苦着脸，说不出话来，干脆闷头坐在一边不吭声。

“爹，您别生气，金宝他不会说话，净会气人。不过他说的也是实情，我现在这身子什么也干不了，要不是您来帮忙做饭，恐怕我们娘儿仨早就饿死在这屋里了。”

说着说着，宫氏忍不住抹了把泪儿。轻轻摸着肚子，哀哀切切得低声哭起来，“儿啊，你爹不争气啊，娘对不住你啊，日子真要过不下去，娘卖血卖肉也要把你拉扯大，你长大了可要好好孝顺你爷爷……”

哭着哭着，给她儿子使了个眼色，那胖子也跟着扯嗓子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