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题已清,可直到太阳高高升起,一阵风吹来,将卷子吹得哗啦啦响。
任太虚才有了动作。
他举手到最高,缓缓落下,到了头处,就暗暗摇首,哪怕压抑些,这样写,还是非死不可。
手压倒胸,再次摇首,问着自己:“朝中大臣何以德?大抵人臣之职,在于从君命受其本而已!”
这是前朝名臣的话,意思是臣子的职责不在于其他,单单只是听君王是命令,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而已。
“自古猜忌之深,莫如君臣,文可十二分,才只可二三分足矣!”
所以要懂得藏拙!
只是这样想,任太虚突然之间觉得自己过于世故。
又压到了腰处,任太虚想了想又是摇摇头:“压到这样的程度,或才气不那么锋芒了吧?但是过于藏拙却是和自己的计划有所出入,这是一个跳板,任太虚暂时需要的不是藏拙,而是必须要尽量表现自己,才是能借着这个跳板有着更高的起点!”
“况且以自己的年龄,要是当真是中规中矩,事故的写出一些文章,却是更令人忌惮,认为此人城府深。反而是一些狂妄之言,即便是出口,只要是念及到自己的年纪,也更是容易让人接受,同时对自己的忌惮更是少些。”
能当一个豪放的年轻才子,让人少一些警惕,也是一个优势!
有着年纪的优势,任太虚自然就是用了!
任太虚笑了笑,这才收手,拿起笔,在草稿纸上一挥而就。
“人臣之本,忠君爱民而已!国之有弊,自当上书求改之,足以国家生死以,”
一下任太虚顿时定下了主题——变!革新!
接下来,任太虚却是冲着大梁开国六十年了积累的弊端开始陈述,从北疆的兵事陈述到南方的水灾,说明其中的弊端,应当是如何改善。
当然任太虚骨子里面到底不是一个愣头青,虽然是写的慷慨激昂,但是其中却是蕴涵深意!
要是真的有人仔细看过了任太虚的这一篇文章之后,便是能发现,任太虚文章之中的这一切的弊端虽然看似天南地北,是从大梁的整体论述的,但是实际上却是将中心的主要矛盾直接指着开国勋贵集团!
北疆何败之?
有许多原因,后勤,或者是兵将,乃至于说敌人的强大,但是在任太虚的文章之中,虽然不反对前面的观点,但是却是隐隐的说这是整个勋贵集团疏于对北疆将士的管教,甚至影射出世对于有出身文人北疆总督的不满,所有背后拖着后腿!
南方水灾,前朝余孽作乱!
明明是有着天灾的影响,但是任太虚却是有更侧重于对于整个南方的地方军伍疏于训练,同时没能及时的镇压作乱,这就是直接将南方的作乱直接定义到南方的地方军制问题上。
所以说,任太虚的这一篇文章之中的变革却是更主导在军政上面的变化!
他写这一篇文章,自然是有着任太虚的想法。
什么是政治?
朋友多多的,敌人少少的!
他出身于寒门,终究是算文人,天生就与勋贵集团不对付!
墙头草顾头不顾尾,这样是两边不讨好!
此时的朝中又是党争,他自然是要主动的积极的朝着文臣集团靠拢,这一篇文章就是他的信号!
况且主考大多都是文臣集团的大佬,在这个党争的关键时局,他这篇文章必定是能得到主考们的欣赏!
况且任太虚之前思考朝中的党争的时候,一直都是在思考弘治帝的立场?目的?
虽然是看上去目前是勋贵集团势大,压制住了文臣集团。
但是站在一个皇帝的立场上,任太虚知道此时的皇帝绝对是对勋贵集团十分忌惮!
势大不可怕,文人有势,只要手上没有实力,就是虚的,甚至是说借的皇帝的势,皇帝一封书信便是可以瓦解。
但是可怕的像勋贵集团这样,不但是势大结团,手上更是有实打实的实力,有兵权。
绝对是受到皇帝的忌惮!
任太虚相信自己的这一篇文章一定是能挠到皇帝痒处!
一篇文章能同时得到皇帝和主考的认可,对任太虚而言,几乎可以说就是稳了!
这一题,写完了,太阳已高高升起,腹内咕噜噜响,不远处有梆子的声响,这是要送饭送水来了。
任太虚才恍神,竟已到了中午。
将卷子好好放进卷袋,挂到一旁,免得一会被污了。
又起身,在号房内慢慢走动着,活动着四肢关节,免得酸痛不适。
不到一会,就有吃食送到了他这里。
这里由着贡院统一发放食物与水,但凡在这方面出问题,无论是舞弊还是中毒,都能直接找到负责人。
相关人员,为了自己活命,也会加倍小心。
两个士兵一个将煮过的清水用木壶装着,尚冒着热气,放到木板横着桌上,又有一篮子熟食,都是易存放的饼子,有着五种,含着五谷,这是个吉祥寓意。
之所以在地方,还能在号房里自己煮饭,到了会试这里,却全都由着贡院按顿统一发放,一是体恤考生,二则是怕出事。
洪阳三年,曾有前朝复辟党,混入贡院,试图引火,酿造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