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这茶聚可是为了给人撑腰，可不能像平时那样素净，须得有些气势；茶聚又是只有女眷出入的场合，只有换上女子的服饰才能混进去。杜暖忙活了一早上，终于拾掇好了一身装扮。

长发不能像往日一般束冠了，她便回忆着脑海里见过的样式，在脑后耳旁挽起一个简单的垂云髻，只插一支乌木嵌金的细流苏簪子；烟色的生丝短衫透出里边月白锦衣的花纹，苏绣的梅枝低调而优雅；暗红的宽腰带上绣着祥云纹，用金线细细勾勒，再坠一枚琉璃珠玉的腰佩；与短衫同色的裙摆下露出一点点嫩黄的绣蝶鞋尖。

杜暖不是很穿得惯长裙，今日为了这茶聚也算是豁出去了。照照镜子转上一圈，看上去还是有模有样的。这一身既不至于太素净，又不至于太扎眼，有些鲜亮的眼色点缀着，也算在这阴沉沉的天气里给人添些欢快的意味。

只是，如此清丽的打扮配上自己这张顶多算是清秀的面孔，怎么看都有些不满意，杜暖对着铜镜由于看好一会儿，第四次把头探出窗子。

今日的天是有些阴的，似乎是要下雨。

嘶，越子舒好像说过雨天很适合初学者来实践幻形术的，空气湿润又不用担心阳光的暴晒露馅。

搞一搞，村姑变天仙！杜暖言出必行，紧着就开始动手了。

于是夏荷晚爬上寒冥观姗姗来迟的马车时，看见了一张几乎完全陌生的脸。

夏荷晚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杜暖施了幻形术，扑哧一声笑丢了自己熏了一个时辰檀香才板出来的大家闺秀气质。

“喂喂喂哪里好笑嘛---”杜暖不满地揪一揪夏荷晚的头发。

夏荷晚笑了半天才匀出来一口气儿，眼泪都要出来了：“你做成个团团脸儿还挺可爱的，比平日里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温和多了”。

“不是为了和你扮得像一些嘛---”杜暖瞧瞧夏荷晚一身的秋香鹅黄淡淡红，对比自个儿又像是年长的打扮，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陪我去就很好。”夏荷晚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抚道。

马车骨碌碌碾过长宁街的青石板路，驶过后街，最后停在了离皇宫不远的一处宅院前。

丞相府门前已是落了好些轿子和马车了，门前迎客的丫鬟打扮得端庄大方，一眼便可看出这府中主母的治家气派。

穿过三道门两个院子才算是到了茶厅，聚会已经开始了，杜暖同夏荷晚匆匆落座。

“我家大小姐平日在外忙碌，如今对婚事也不很上心，难免来得晚了---”椅子都还没坐热，不远处便传来令人厌恶的声音。夏家主母赵湘首先站起身来，假意致歉，那声音大得全茶厅的人都恨不得知道了。

夏荷晚正要上前向欧阳夫人致歉，听了这话，脸色便有些苍白起来。

“都秋天了，蛤蟆怎么还是叫得这样响。”杜暖嘀咕道。

“这是哪家小姐，甚是面生？”不愧是旁门左道爬上来的，那赵湘的耳朵实在尖得很，隔着两张桌子也要来质问：“荷晚，你如今怎能与这般粗俗的人一同了。”

这怕是欺人太甚了，不仅要骂她杜暖粗俗，还要叫旁人觉得夏荷晚也粗鄙不堪。

“面生是自然了，我并不是哪家小姐。”杜暖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紫玉令戒，戴在手指上，又用夏荷晚的手帕遮着脸，抹去施过法术的部分，露出她清清秀秀有些少年气的面孔。

“北山寒冥观杜暖见过欧阳夫人，愿夫人福寿绵长，身体康泰---”杜暖道。

有的人先前在宫宴或是寒冥观见过她，此时不免诧异得很。

看来今日的幻形做得不错，杜暖瞧着众人的反应，有些沾沾自喜：回头去了望山道观，也算是有拿得出手的成绩了。

“女眷家聚，你怎能私带外男入内---”夏夫人故作痛惜道：“已经是被人退了一次婚的女子了，怎么还是如此不检点---”

四周一片哗然，在场的人有许多都或多或少地听说过一些传闻，此时便议论纷纷。

杜暖扶额，这样不识大体的女人到底是怎么爬上夏家主母位子的，狗都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绝不在外头乱叫。

夏荷晚睁圆了眼睛，气得嘴唇直颤，半天也没说出来话。

“或许人家是瞧着夏夫人您手段高明，对夏家的女儿也心生惧意，不敢靠近。”杜暖扶住夏荷晚的肩膀，叫她沉静下来：“倒是白白耽误了大小姐的婚事。”

“难道是我孤陋寡闻了？”夏夫人身边那一位珠光宝气吊梢眉的年轻女子轻笑道：“竟不知我朝第一道观的观主是个女儿身？”

好一个装疯卖傻的帮腔货，杜暖连一个不屑的语气词都懒得给她。这号人可真是见多了，四处八卦的是她，听风就是雨的是她，搬弄口舌讨人嫌的还是她。

“这样说来，杜某也是孤陋寡闻得很，自诩熟识大齐各官各家，却并没见过这位夫人？”杜暖也不恼，只是有些鄙夷地瞥了那女子一眼。

“我家妾侍今日定要出席帮忙，冲撞观主，还请谅解---”正座上，欧阳夫人淡淡道：“春嫚，还不退下。”

“皇家为正，在座的诸位也都是当家的主母，倒是你一个妾侍在这里，显眼又碍眼。”坐在欧阳夫人左手边的夫人瞪眼道，春嫚咬了咬嘴唇，愤愤地离开茶厅。

杜暖

“我从前欺瞒众人，对外称是男子，左不过是为了保大齐第一观一个名声，世人皆不齿女子入道，难免要看轻几分。”

“如今看来，我倒也不必像从前那般遮遮掩掩了。”杜暖微笑道。

“我既然坐稳了这观主的位置，就应当生出与身份地位相匹配的勇气，也该叫旁人知道我的身份，知道女子与男子并无本质上的尊卑差别，全凭能力。”

啧是谁给了杜暖提起能力的勇气？哦，是今日十分成功的幻形术。

“更何况，女子之间本应该相互支持，而不是打压和欺辱。”杜暖：“不过修道之人毕竟不如佛家平和，对于背后嚼舌、搬弄是非的人，我向来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