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夜晨把逍遥子要他达到的修炼身体的素质要求完成,比其他四位师兄都要快。随后他便开始正式学习缥缈剑法。三年后,他的剑法几乎可以与大师兄勿痴相对抗。与另外三位师兄相比,已是略胜一筹。
说到他的修炼,那当真是痴迷得让人担忧。每日除了吃喝拉撒,他所有的时间几乎都是用于修炼。要论起其中原因,还得说起离老爹的死。
人有生老病死,离老爹也不例外。那次夜晨受伤时,离老爹一度心力憔悴。虽然后来夜晨得逍遥子相救,但他经过那次打击,实则埋下了病根。和夜晨分别后不久,他的身体每况日下。
后来他病危,为了不让夜晨担心、不影响到夜晨的修行,他就没告诉夜晨。在他死之前,他给夜晨留下一封书信。书信上他让夜晨不要因此而愧疚,让夜晨专心修行,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除了嘱咐夜晨专心修炼外,他还嘱咐夜晨一定要尊敬逍遥子。他说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虽然他死了,但逍遥子是夜晨师父,对夜晨不但有救命之恩,更有栽培之恩。他要夜晨听从逍遥子的话,要夜晨像孝敬父亲一样孝敬逍遥子。
当知道离老爹死去的时候,夜晨哪里能不愧疚。若不是有几位师兄劝告,他差点就放弃了学习道法,想要回去一辈子守在离老爹的坟前。
逍遥子倒没去劝他什么。在收他为徒的那刻逍遥子就已知道,他是个多情之人,修真路途上必会因情所困。离老爹的死,对于他而言便是第一道情关,如若过不了这关,在修真一途上,他是难以有作为的。
夜晨能渡过离老爹死去这道情关,除了四位师兄的劝告外,还源于离老爹在遗言书信上对他的嘱咐。从那刻起,他便一心修炼,除了不想辜负离老爹对他的期待外,他更想为逍遥子争一口气。
先前勿贪跟他提起逍遥子曾是缥缈仙门霄脉的脉首一事后,他特意前去询问了一番大师兄勿痴。勿痴被他问起此事,回忆起来满是伤感。勿痴告诉他,缥缈仙门是世间正道门派的派首,因一套玄奇奥妙的缥缈剑法而闻名于世。但正因为是这样的大派,派内才分出诸多支脉。当时逍遥子正是其中一脉——霄脉的脉首。
支脉过多,必有为了名声而争斗的现象。当时逍遥子年轻气盛,当然也因为别的支脉挑衅在先,他怒而下了赌约,与其他支脉中的一脉约定比武。他承诺,若是他输了,他便退出缥缈仙门;若是对方输了,对方便退出缥缈仙门。
后来他技输一筹,虽万分悔恨,觉得对不住脉下弟子,但赌约在先,他不得不遵守承诺,只得忍痛离开缥缈仙门。
勿痴还告诉夜晨,如今逍遥子心中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重返缥缈仙门。缥缈仙门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那里有养育他的师父以及至爱。他真正期望的落根处,是缥缈仙门,而不是逍遥观。
勿痴常常为此感到愧疚,他怪他不争气。如果他能把缥缈剑法修炼得炉火纯青,能与缥缈仙门里面的弟子一比高低,那帮助逍遥子回到缥缈仙门并不是没有可能。
逍遥子虽然修为极高,但当年是他自己下的赌约,他自然无法厚着脸皮说要重新回到缥缈仙门。再怎么说,身为一个修真界的人,脸面是很重要的。但如果是由他的弟子提出要求,那带来的便不是什么不遵守诺言,而是一份扬眉吐气的荣耀。
夜晨从勿痴那里听过这些话后,几年来心中一直有着一个坚定的目标:努力修炼,有朝一日挑战缥缈仙门,让逍遥观成为缥缈仙门的一脉。如果这样的目标达成了的话,那就相当于间接地让逍遥子回归缥缈仙门。
这样的事情不会损害到逍遥子的脸面,反倒能给他长脸,想必他不会拒绝。
“夜晨师弟,我看天色不早了,早上师父吩咐过有要事向我们交代,不如我们就此回去吧。”练过剑后,勿痴对夜晨说道。
夜晨微微表示歉意,说道:“大师兄,我想先去看一下爹。”
勿痴笑笑,说道:“没关系,你去吧,记得小心,早点回来就好。”
“嗯。”夜晨点点头,持剑往山下走去。
勿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摇头叹气。谁说他看开了呢,其实他一直都没有完全看开。他始终觉得对不住离老爹,每次练完剑,都要去祭拜一下离老爹。
离开竹林,来到山坡下一个坟前,夜晨跪下,叩了几个响头,说道:“爹,晨儿来看你了。”
说罢,他站起来,在坟前挥舞起了一套剑法。挥舞剑法的他洒脱俊逸,腾空跃飞,落地如燕,完全一个年轻有为的男儿模样。
舞完剑法后,他嘴角浅浅地笑了,对着离老爹的坟再次说道:“爹,您看到了,晨儿一直都有努力修炼,如今算是略懂一些道法。晨儿以后会继续努力修炼,争取帮助师父重新返回缥缈仙门。这是师父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
“爹,时间不早了,师父等着我回去有事交代,我就先回去了,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的。”夜晨努努嘴,说罢,转身返回逍遥观。
他回到逍遥观时,勿贪已经准备好晚饭,几个师兄站好在饭桌旁,等着逍遥子过来吃饭。
见到夜晨回来,勿贪一如以往那样,憨厚地笑笑,朝他打招呼道:“夜晨师弟,你回来啦,快点准备吃饭啦。”
三师兄勿念见到夜晨,他性格同夜晨差不多,但他却死不承认,对着夜晨假装认真道:“夜晨师弟,你如此俊朗的一个小子,就不要老是用你的双眉发出一股忧伤,让你师兄我看得好不习惯,知道吗?”
四师兄勿乱性格依然直率,毫不犹豫地揭穿勿念的假认真,说道:“勿念,你别装了!不知道是谁半夜醒来对着那明月沉思发呆的!搞得我还以为是谁中邪夜游了呢!”
说罢,他马上朝夜晨贼笑地招呼道:“师弟,来来,咱们切磋切磋,他日你我共同闯荡,除魔卫道,济救天下,成为闻名天下的仙侠英雄!”
“去去去,你们都别假惺惺的,小师弟啊,你还是跟我一起砍砍柴,打打水,吃吃饭,睡睡觉就好啦!这才是真正的潇洒生活嘛!”勿贪也来插了一嘴。
夜晨看到三位师兄你一言我一语的吵闹,由心地笑了出来。几位师兄的感情非常好,虽然彼此来自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背景,但感情比亲生兄弟还亲。在这里,让夜晨感到了一种家庭的温暖。
“行啦行啦,你们都别闹了,等下要是让师父看到,他老人家又要骂人了!”勿痴性情稳重,毕竟是当大师兄的。看到勿贪他们闹腾,轻微喝了一声。
“师父。”勿贪他们刚停下来,夜晨就连忙唤了一句。随后便看到逍遥子从里面走出来。
逍遥子第一听得夜晨的声音,不禁微微诧异。刚才他走路走得极其悄然,如果不是拥有深厚修为的人,绝然难以提前觉察出来。何况刚才勿贪他们还在吵闹,夜晨居然还能提前觉察到。可见他的修为已经非常雄厚。可是他才修炼道法五年,五年的时间居然进步如此神速,实在太人诧异。
对于夜晨如此快速的修为速度,逍遥子既是诧异又是疑惑。他观察过夜晨,夜晨虽然颇有修炼资质,但也不是天才那种。在短短五年内他就能把缥缈剑法练到可以与勿痴相比的地步,未免显得夸张。即使他练习极其勤奋,但这样的进步速度,还是让人不敢相信。
其实,夜晨这样的进步神速,确实不是因为他勤奋修炼就可以达到的。真正的原因,缘于五年前无色子传予他的深厚修为。本来无色子匆忙传予他毕生修为的做法,是过于草率的。后来就可以看到,他因为这个差点死去。
得到逍遥子相救,可谓是他的大福大运。逍遥子为他疗伤,帮他化解了那份无色子传予他的修为,把那些修为分流到他身体各处。因此他的身体如同提前得到了‘筑基’一样的锻造,身体经脉全部打通,可以顺畅地利用天地灵气。这让他一个看似只有普通修真资质的人实乃拥有了天才一样的资质。
或许这便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而且,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一点是,夜晨除了勤奋修炼逍遥子教的缥缈剑法外,还暗中探究无色子交予他的那份《九天山河图》的残图。他拥有的这份残图,是学习《九天山河图》的基础篇,按着上面记载的方法,他的修炼得到了极大的相助。
不过即使是这样,在漫漫修真界中,他也不过一个无名小卒。想要挑战缥缈仙门,完成逍遥子心愿,他还需要更加努力。对于《九天山河图》基础残图的事,夜晨对谁也没说起过,哪怕是他师父逍遥子。
五年前他便已是个懂事的孩子,在拜入逍遥观后,他对修真界的事慢慢知晓。虽说《九天山河图》已是百年之前的事,但毕竟它曾是修真界的一段传奇。连大街那说书人都能娓娓道来,作为修仙之人,又怎么能不知道?
夜晨便是从各位师兄那里听得关于《九天山河图》的事的。除此之外他还知道了引发《九天山河图》这个传奇的人物——浪仙人无色子。为何说无色子是浪仙人?因为他浪荡。少时他曾拜入缥缈仙门修行,而后他因性格不合,喜欢四海求道,便退出了缥缈仙门。
为了寻道,寻那成仙大道,他不仅涉足正道之术,亦涉足邪魔之法。可以说,他的修为,集结着正邪两道的精髓。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他,是少有的飞升境界之人中的一个。他并不为入魔而后悔,他甚至宣称,真正的大道,不是正道,亦不是邪道,而是正邪两道!
当然他的这种说法是不会得到世人承认的。因此他只能是一个“浪荡的仙人”,不惹人恨,也不惹人爱。
夜晨自幼善于思考,得到《九天山河图》基础残图,他自然猜到给予他残图的那位老人就是浪仙人无色子。虽说和无色子只有一面之缘,但无色子传予他毕生修为,还交予他《九天山河图》的基础残图,他自认无色子是他半个师父。因此到了后来,他回到遇见无色子的地方,为无色子起了个坟,每年去祭拜一次。
但他不敢在无色子坟前立碑。无色子是因《九天山河图》而死,如今他手中持有了《九天山河图》,若是被那些杀害无色子的人知道,他恐怕也难逃一死。何况无色子让他守护好《九天山河图》的那份残图,他更是不敢露出过多的痕迹。
为无色子立坟,本就是一件冒险的事。虽然事情过了几年,但难免当年那些杀害无色子的人不会再次寻来。
隐藏着《九天山河图》基础残图的事,虽说不应该,但夜晨已经答应过无色子,所以即使是逍遥子,他也绝对不会说出来。
逍遥子坐到饭桌前的正椅上,神情不怒自威,说道:“都别跟师父装客气,快些坐下吃饭,稍后我有事询问你们。”
勿贪挠挠头,讪笑几下,对在座几人道:“师兄,师弟,快些坐下吃饭吧。”
逍遥子见勿贪讪笑模样,心中叹气。勿贪并无大志,容易满足,真不知是该还是不该。
几人不再客气,坐下夹菜吃饭。虽说几人平常打打闹闹,显得有点吊儿郎当,但他们对逍遥子都是极为尊敬。夹菜的时候,他们无不是先给逍遥子夹菜,担心逍遥子不吃菜似的,纷纷让他多吃点。
逍遥子每每遇到这种情况,心中感动,但表面总是显得威严,常假装呵斥,“都干什么呢?就不怕把师父噎死?”
几人每每听到逍遥子这般呵斥,总是呵呵一笑,随后便和和气气地吃饭。就像一家人一般,享受共进晚餐时的温馨。
吃过晚饭不多久,逍遥子召集了几人到大堂,依着灯光问话。几人分别盘腿坐在蒲垫上,恭敬地听着逍遥子讲话。
逍遥子看着几人,沉思许久,而后抚抚长须,说道:“你们几个人当中,时间最长的跟了我三十多年,时间最短的……”逍遥子说着看看夜晨,继续道:“时间最短的跟了我五年。这么多年来,你们也看到了,我平常要么就是对你们不管不问,要么就是对你们要求苛刻。你们可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
“勿痴,你是大师兄,你先来说说。”逍遥子点名勿痴道。
“是,师父。”勿痴点点头,说道:“弟子以为,师父这么做,是在考验我们修行的‘自觉’能力。对于修真之人而言,自觉是最重要的事情。如果一个人修行都要别人监督的话,那决然是无法有大作为的。”
“嗯……”勿痴说罢,逍遥子抚抚须,不做评论,看向勿贪道:“那么,勿贪,你以为呢?”
此时勿贪紧紧低下了头,脸色通红,吞吞吐吐道:“师……师父……弟子知道了,师父教训得是,大师兄教训得是,弟子往常修行,总是不自觉,还……还希望师父原谅。”
“二师弟,为兄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听得勿贪的话,勿痴赶忙解释。
“勿痴,不必插嘴!”逍遥子瞪一眼勿痴,而后继续看向勿贪,训道:“勿贪,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既知错,该如何该?”
“我……”
“我你个头!”逍遥子顿时怒喝,“你这个家伙,虽说以前好吃懒做的恶习改了不少,但还是疏于修炼,你当初拜我为师到底为的什么?就为了砍砍柴,打打水?”
“哼!”逍遥子很不满勿贪的胸无大志。
“罢了罢了,勿念,说说你的看法吧……”逍遥子转而看向了勿念。
勿念抬头望了望窗外的夜色,而后回过头看着逍遥子,认真道:“师父,弟子以为,您那么做的原因是为了让我们对你又爱又恨,好让我们一辈子都忘不了您……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