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外的红河边上，陈啸一脸绝望的望着慢慢逼近的黑衣人，心中的杀意一点一点蔓延升腾，却又被他一点一点压了下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啸双手十指扣在掌心，鲜血淋淋落下，将江边染上了一层殷红。
“我陈家居江州几十年，从来谦卑低调做人，不与人结怨，为何要杀我全家灭我满门，为什么？”
孤身而立的黑衣人看不见表情，大大的兜帽之下，只露出一双幽黑深邃的眼瞳。
“怀璧其罪，你应该知道才对。”
声音沙哑，像两块生铁摩擦的声音，让人不由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果然是因为那块玉碟！”陈啸眼神的偶然间变得疯狂，右手摸出一枚青灰色的玉碟，牢牢的扣在指尖。
“你这个混蛋，恶魔，仅仅为了一枚玉碟，竟然杀害四五十口无辜的人，你……”
黑衣人脚步一顿，慢慢伸出一只手，轻轻摊开。
“给我，我给你痛快！”
幽冷的气息一点点敛去，但并没有让陈啸失去警惕，反而一步一步退后，一直退到了红河边上。
“你就死心吧，不管你是什么人，在杀了我全家的那刻起，你就别再想得到这枚玉碟了！”陈啸眼神疯狂，拳头紧紧地握拢。
“如果我今日不死的话，一定会找你报仇。”
“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都不会放过你！”
说完，毫不犹豫的转身，噗通一声跳入了汹涌的红河之中。
水花四溅，便再也没有了踪影。
黑衣人眼神幽幽，不悲不喜，似乎并没有因为陈啸跳河的举动而生气，只是盯着河面许久之后，才慢慢转身，消失。
红河水湍流不息，裹挟着昏黄的红河浪花，清晰而下。
而在红河下游百里，便是临安府黄泉黑狱境内，那里有日夜巡逻的船艇警卫，正在轮换着岗勤。
夜深，船艇的灯光打在河面上，隐约可见一个黑影随着浪潮起伏，执勤的警卫脸色微变。
“通知白将军，红河之中发现可疑人物，需不需要打捞救援……”
……
君天行和小乙离开酒徒的酒铺不久，陈家灭门的消息便在整个江州传开了。
陈家作为江州五大豪门之一，却远比寻常的世家还要低调，陈家的人除了必要的集会之外，很少出现在寻常人眼中。
前一日陈家大少爷陈啸在四季楼拍下神秘玉碟，算得上这么多年来陈家做出的最出众的事情。
但仅仅时隔一天，陈家却被人灭门了。
君家大院，前厅。
君天行目如沉渊，气息悠长，右手食指轻扣红木之茶几，其声厚重，如雷似鼓。
“陈家的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
小乙站在一侧，眼神有些凝重。
“陈家上下四十七口人，除了大少爷陈啸之外，剩下的全部被害，伤口一致，应该是同一人所为，不过满门被杀竟然连一点呼救声都没有传出，显然对方是个高手。”
“至少，也是上三境的修行者才能办到。”
小乙扫了一眼君天行，继续说道。
“对方做的非常干净，现场并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昨日陈啸刚刚拍下玉碟，晚上就被人灭门，凶手很显然是冲着玉碟去的，如果不出所料，昨日参加玉碟竞价的几人，都有嫌疑。”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
君天行眼神微动。
“你是说，进城的那些杀手？”
小乙点头，“暂时不清楚雇佣这些杀手的人是谁，但这个时候进入江州，显然很可能和四季楼出现的玉碟有关，如果这些此刻的目标真的是陈啸拍卖所得的玉碟，那么他便有充分的理由，将陈家灭门。”
君天行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
“小乙，今晚去一趟，查一查。”
“是！”
小乙点点头，微微眯起的眼瞳之中，闪过一丝火热。
“通知天网，寻找陈啸的下落。”
小乙点头应是。
“还有一件事，临安府的通知已经下来了，确定让卫言担任江州城的城主一职，创办城主府，统御江州。”
“而且，后天便是卫言上任之日，江州的世家豪门，应该都会去。”
君天行轻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乔百龄算盘打得不错，可终究不了解江州的情况，一个跳梁小丑而已，不必理会。”
“是！”
……
夜色将晚，大月悬天。
君天行蹲坐在姥姥床边，轻轻挑拨着壁炉内的火苗。
江州的冬天并没有北疆寒冷，但同样有雪有冰，姥姥年迈身体，虽然在洛灵儿的调理下好了许多，但仍旧一天比一天苍老虚弱。
孝期无多，君天行不想浪费姥姥在世的任何一天，多陪一赔，他心里也能安上一分。
“小天行，你今天二十四了吧……”姜老夫人靠在床边，苍老的脸上谷壑纵横，带着浓郁的古旧腐朽气息。
“你爸妈，二十二岁就结婚了，君家和姜家联姻，可是整个江州最大的喜事哪，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来祝贺，宴席办了整整三天……”老人家似乎陷入了回忆，声音喃喃，慢条斯理的说道。
“玉鸾嫁给君恒，嫁的不错，婚后没吃过苦，也没受过气，我很满意……”
老人家揉了一把眼睛，轻轻拍打着君天行的手背。
“你妈曾经给我说过，她想看着你和天问结婚生子，她给你们兄弟带孩子，才是真正的天伦之乐，可……”
“姥姥年纪大了，也没几天了，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早早把婚事办了吧……”
老人家期待的望着君天行，青筋暴起的双手微微颤抖。
君天行抿了抿嘴唇，微微沉默。
喜欢的姑娘吗？
君天行揉了揉头额头，一股轻微的痛感从鬓角传出，让他神思有些恍惚。
丝丝缕缕的记忆不成片段的溢出，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一把抓碎的泡沫，如梦似幻。
“小天性，那位灵儿姑娘，我看着就不错，你要不要……”姥姥突然问道，旋即摇摇头，“不过，听说灵儿姑娘是京都豪门人家的闺女，身份尊贵……要不，我觉得那位夏梨姑娘也不错，温文尔雅秀气大方，你觉得呢？”
君天行微笑着点点头，“姥姥放心吧，您长命百岁，一定等得住看外孙媳妇的。”
君天行神色微微一顿，起身帮姥姥盖好被子。
“早点休息吧姥姥，明天再来看你。”
转身开门，脸上的笑意已然消失，变得清冷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