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封奕淡淡看他一眼。
齐五面上微僵，“奴才多嘴，自去领罚，只是……”
“她不过是想自保而已，有何不妥？”齐封奕端起桌案上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茶水已经半冷，入口尤香，“只不过她如今不曾将我视为家人而已。”
齐五一呆，吃惊看向齐封奕，“主子？”
齐封奕却不打算回答，“这几日盯住楚王与裴家人，在她离开荆州之前，不得有任何差池。”
“是。”
齐五快步离开，齐封奕起身走到窗边，窗外不知何时又开始下雪，落雪无声，地上很快堆了一层薄薄的白，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年元宵灯节，执拗跪在雪地不肯起身的小小少女，昂头叫道，“冤枉我就罢了，还要连累我外祖母舅母为我去请罪，我不服！”
那时他便知道，她是个顾家之人。
成为她的家人，也是件幸事。
“宋姑娘，已经到了。”
宋南瑾猛地回过神，掀开车帘一看，宋府已在面前，大门紧闭，门口悬着两个灯笼，在雪夜之下显出几分冷清。
“姑娘，我去敲门。”
“等等，我自己去。”宋南瑾阻住婢女，“今日的事有劳你了，你先回罢。”
婢女怔了怔，“姑娘，不用奴婢陪您进去么？”
以她看来，那宋家一家人着实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宋姑娘被冤枉不算，还差点丢了性命，宋姑娘一个弱女子，深更半夜的独自一人进去，也不知会遇到什么刁难。
宋南瑾淡淡一笑，苍白脸上却自有柔韧之态，“不必了，我能应付。”
话已如此，婢女也不好勉强，只得应了声，帮着宋南瑾披上斗篷，宋南瑾下了车，迟疑了下，回头看向婢女，“二公子他……”
话到嘴边，却也不知自己该问什么，迎向婢女疑惑的眼神，到口的话又吞回去。
事到如今，多说也无益。
“宋姑娘？”
“帮我向二公子问好，他的恩，我一定记着。”
“奴婢知道了。”
宋南瑾披上斗篷，慢慢下了马车，走到宋家大门前，伸手握住冻的寒冰一般的铜门扣，用力一敲。
咚！
沉闷的叩击声在冷夜里分外刺耳，却又有雷霆之音，仿佛震天之响！
守夜的门房打着哈欠过来开门，“谁啊！”
“是我。”
清冷沉静的女音淡淡响起，声音不高，却让人一凛。
门房呆呆望着眼前摘下斗篷的女子，但见她一身华服，虽依旧苍白憔悴，却也清雅出尘，眼眸明亮，赫然便是该在镇宁庵中清修的宋三姑娘！
门房呆呆望着，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宋南瑾越过他直接进府，他才恍然大悟，下意识拦在她面前，“三姑娘，我这就去通传。”
“怎么，我回自己的家，还要通传？”宋南瑾冷冷看过去，清冷的眼神自有凛冽之态，不似以为那般强硬霸道，却仿佛有种一种天生的贵气，让人不敢违抗，“我竟不知，我宋家居然还有这样的规矩！”
门房下意识退后了两步，“可、可是……”
话音未落，另一个门房赶了出来，见状立刻上前，热络的道，“三姑娘您回来了，您快请，不对，小的这就去传轿子，这雪天路滑的，可别摔着您。”
宋南瑾望着面前稍显眼生的年轻门房，淡淡的道，“不必了。”
“那小人帮你在前面掌灯。”说罢，拿了个灯笼就要在前替她掌灯，“您是直接回您的栖凤院？”
“去养心阁。”宋南瑾淡淡的道。
养心阁是宋家老太太住的所在，年轻门房楞了楞，却还是识相的转了个方向，殷勤在前面带路，“您慢些，小心脚下。”
门房望着两人的背影，瞠目结舌，咬牙道，“这……这柳得全反了他的！看我待会不好好治他！他不过是柳姨娘的一个远房亲戚，竟然这么巴结讨好二房，简直是混账东西！”
听见动静赶过来的小厮瞥了眼过去，心里不由嘀咕着大夫人才被逼着交了管家之权，如今管家的可是柳姨娘，柳门房眼睛才真是亮！
心里嘀咕，面前却不敢露出分毫，只是道，“张叔，可要去告诉老爷？”
张门房立刻反应过来，“啊，对对对，得去告诉老爷，不对，你去告诉老爷，我得去告诉大夫人！”
小厮望着他急匆匆的背影，不由翻了个白眼，想了想，干脆向二房住的院子过去，反正最近老爷都歇息在柳姨娘的院子里了，柳大哥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柳姨娘，老爷自然也知道了，不如他去二房院子里卖个好，或许还能讨些赏钱，不像张叔，年纪这般大了，都不知道变通，大夫人如今分明就剩了个空壳子，有什么可讨好的？
这样一想，他不由加快脚步。
宋南瑾的祖父是木材商人出身，也算是经营有方，在云州也打下颇大一份家业，却多少有些老派思想，有了银子就买房买地，后来宋泽远得了功名，他为了面子好看，更是买下了隔壁几家的屋子，打通修葺，这般经营下来，宋家老宅占地已经颇具规模，再加上刻意修缮，在在云州城里也算是赫赫有名，也正因为此，裴家当初才预备向大房嫡女求亲，只是没想到中途出了岔子。
宋南瑾边思边想，脚下动作也快，很快便看见了位于东边的养心阁，养心阁的院门紧闭，那门房殷勤的道，“三姑娘，您在这里候着，小的这就去敲门。”
说罢，不等宋南瑾回答，便快步小跑过去，不一会便敲开院门，守门的婆子惊疑不定的望了眼过来，随即匆匆去禀告，又过了片刻功夫，一个中年嬷嬷快步迎了出来，面上全是笑容，“三姑娘快进来，老祖宗一直念着您呢，刚被奴婢劝着歇下，一听见您回来了，立刻让奴婢出来迎您。”
宋南瑾定定看了眼眼前妇人，想起这是祖母身边服侍的心腹嬷嬷，不由微微一笑，敛衽施礼，“房嬷嬷客气了，是我不好，这么晚了，还来打搅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