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三人在书房落座，孙连翘亲自送了茶上来，旁人倒也罢了，宋瑾骏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这种事自有丫鬟去做，不劳孙大夫的。”

孙连翘眼眶微红，站在那里，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宋南瑾心里叹了口气，只得开口，“连翘以后是不打算行医了，而且父母双亡，一个人孤身在外，难免不方便，我便做主让她跟我进府了。”

宋瑾骏眉头紧锁，没有说话，倒是宋瑾沐漫不经心的开了口，“女儿家本就该在家相夫教子，抛头露面总是伤体统的，五妹妹若是得空，便替她寻了好人家就是了。”

宋瑾骏沉默不语，宋南瑾笑了笑，“连翘是有主意的，名为主仆，实为姐妹，着实不好替她选什么。”

宋瑾沐皱眉扫了她一眼，似乎颇为不满她将一个下人当做姐妹，不过他好歹还记得孙连翘一力救回了方宋氏，撇撇嘴，却也没再说什么。

宋瑾骏淡声道，“孙姑娘先去休息吧，我们自家兄妹说话，无需伺候。”

孙连翘又是感激又是尴尬，几乎落下泪来，抿了抿唇，将眼泪强压下去，匆匆退了下去。

宋南瑾心里无声叹了口气，一抬眼却看见宋瑾骏正望着孙连翘的背影，心中微动，忽然觉得孙连翘的付出或许并不是全然无用。

“五妹妹要说什么？”宋瑾骏问。

宋南瑾回过神，“大伯怎么去的？”

宋泽泰正值壮年，素来身体也好，去的如此突然，着实让人吃惊。

宋瑾骏面上滑过一丝尴尬与愤然，“是六妹妹。”

宋南瑾一怔，“什么？”

“之前因为辰哥儿的事，六妹妹与高姨娘闹的实在难看，又撕扯出许多不堪入目的过往，”宋瑾骏歉然看了眼宋南瑾，“爹极为震怒，便打算将六妹妹与高姨娘送走，六妹妹为了讨饶，做了吃食给爹送去，爹不过吃了一块，便捂住肚子喊痛……我们即刻请了大夫，却已然来不及了。”

宋南瑾虽猜到宋泽泰的死因有猫腻，却没想到会是这个缘故，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吃食里有毒？”

“不知道，当时事发突兀，吃食被偷溜进去的狗儿吃的干净，那狗儿也不知去了何处。”宋瑾骏叹了口气，“只是爹确实是中毒而亡，而且昨日只吃了六妹妹送来的糕点，六妹妹虽然哭着喊着说冤枉，此事已然成了一个无头案，谁也说不明白了。”

确实说不明白，唯一的证据也没了，就算宋南琇真的无辜，也没有任何证据了。

“只是六妹妹虽浮躁任性，却不像会是为了一时愤怒便毒害大伯的人。”宋南瑾皱眉，“六妹妹那糕点是如何得来的？是外面采买的还是自己做的？若是采买的，便有采买的人，若是自己做的……我记得六妹妹似乎并不擅厨艺，她做这糕点，自然是有人帮着的。”

宋瑾骏赞赏的看了宋南瑾一眼，“是她自己做的，而且她为了表自己的孝心，特意遣开了丫鬟，一力都是自己亲力亲为，从未假手于人。”

“六妹妹身边伺候的丫鬟怎么说的？”

“那丫鬟已经悬梁自尽了。”

宋南瑾目光一锐，“这么凑巧？”

宋瑾骏苦笑。

如今所有证据都指向宋南琇，虽然证据不那么确凿，却也让宋南琇没有丝毫反驳的余地。

“六妹妹哭着喊着不认罪，只说有人陷害她，可她又说不出是谁在陷害她，我早上去看，她已然有些疯疯癫癫的了，言语都有几分错乱了。”

宋南瑾略一犹豫，“四哥哥，这次出事时，家里的人可都在？”

“除了你与大姐姐还有棠哥儿，旁的人都在，便是小姑姑，也恰好于昨日回来了。”

“小姑姑回来了？”宋南瑾微诧。

宋南瑾对宋云茹的印象并不如何深，约莫记得是个清秀温柔的女子，相比较精明算计了一辈子祖母，她给人的印象极淡，连话都不说几句的，仿佛云烟一般的女子。年纪不大，主意却不小，又笃行佛法，一年里倒有大半年的时间在庵里清修，便是前些时日她及笄的大日子，她也只是回来小住了几日便又出府清修去了，如今回来的倒是凑巧。

“辰哥儿的事闹的沸沸扬扬，祖母又生了大气，她得信赶回来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宋瑾骏迟疑了下，“而且看她这次的模样，倒像是准备回来长住了的。”

宋南瑾点点头，“那三姐姐也还在府上？”

宋南瑾与宋瑾骏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眼底看出心照不宣，宋瑾骏淡声道，“三姐姐原本是打算今日去庄上小住的，只是遇到了这件事，她伤心之下染了重疾，自然是走不了的了。”顿了顿，“那日事发之后，我也担心三姐姐，即刻派人去查，才知道她一直在屋子里思过，连门都没有出的，便是一日三餐日常洗漱，都是我姨娘亲自着人送到门口。”

言下之意，宋南玟从未出门，也不曾与人接触过，应该是与此事无关的。

宋南瑾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不置可否，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即便宋南玟一直待在屋子里，也不代表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即便她做了什么，此时此刻也找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她的罪名了。

宋瑾沐听的一头雾水，也有几分不耐道，“巴巴的到这里到底要说什么，这件事毋庸置疑，肯定是宋南琇做的，她对大伯怀恨在心，又不想去庄子里受苦，便起了歹意，依我看，直接将她送官查办便是，有什么好商量的。”

宋南瑾无奈的望他一眼，倒是宋瑾骏沉声道，“不能送官，且不说此事尚有疑点，若是闹大了，宋家女儿如何自处？即便有二叔官声撑着，这种事宣扬出去，到底不是好事。”

宋瑾沐冷冷一笑，“宋家女儿的名声早就被五妹妹毁的差不多了，再糟糕也糟糕不到哪里去了。”话虽如此，倒也没有再提送官查办的话，他望向宋南瑾，“你找我们过来，到底要说什么？”

宋南瑾沉默一瞬，慢慢的道，“我爹半月前失踪，下落不明……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