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铃在一旁看着瑞婆子气势汹汹,怎肯服气,梗着脖子不服气地道:“如今大哥哥也回来了!焉知不是大哥哥的账目却算在我哥哥头上?”
瑞婆子简直想大笑三声,看了她脸色淡淡地道:“铃姑娘这话说错了,这上头的账册目上写着都是前两个月的,大少爷昨日才回府,怎么算也不能算到他头上去!”
苏铃闻言哽住了,苏樊氏却心头愈发火起,咬了咬牙道:“这先放着就是了,我还有要事没与侯爷商讨,等过些日子自有定论。”
瑞婆子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心中疑惑,却也起了几分警惕之心,见她没有打算销账的意思,便捧着本子悻悻地走了。
回到毓熙院,将苏樊氏的话一说,明玥不怒反笑,苏樊氏果真沉不住气,果然便来了。
她等的就是这个!
过了两日,苏钰依旧没有回府,满城里头的风言风语却愈加的厉害,连将军府都派人来问过话,苏夫人千方百计地赔罪道歉,这才勉强熄了明德夫妇二人的怒火。
只是他们两个的怒火还好说,明璟的怒气却不是那么容易能压得住的!
知道苏钰回京之后,连着三日都住在烟花柳巷里头,不过是回镇南侯府应了个卯,当即这怒气直冲脑门子,当夜便领着十二飞骑卫上前堵了翠玉阁的门。
翠玉阁的打手如何能吃挡的住飞骑卫,便被飞骑卫攻破进去,将苏钰给逼得现了身。
而后便是大打出手,只可惜苏钰不敌怒发冲冠一心护妹的明璟,被揍得鼻青脸肿被擒住丢回了镇南侯府。
苏霆知道此事后居然还没有怨怪明璟,反而在苏钰回府后操起棍子还要再打,却被苏夫人给拦住了。
苏夫人苦苦哀求,“我的儿啊,安生些吧!莫不是叫娘死了才甘心?”
苏钰这才“不情不愿”地在家中住下了,这“大舅子揍妹夫”的戏码在京城当即传开了,惹得笑料不断,一直到了年根时还没有消散。
自打那日苏钰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回来,明玥也没给过什么好脸色,只挪了一床被褥出来搁在一旁,依旧是互不搭理。
到了小年的时候,苏钰脸上的伤好了许多,隐约只留下些许青肿,不影响过年走亲访友,说,见着家宅好不容易宁静,苏霆亲自出马祭了神,而后在正堂摆下家宴,围了好大一桌子一块用饭。
苏樊氏和苏铃掩饰不住嘴角的幸灾乐祸,杜姨娘段位高些,只是低着头在一旁抱着苏铭不说话,苏锦和孟氏却是担忧地看着明玥。
明玥扯了扯嘴角,也不刻意地露出笑容来,反正众人都知的事实,她也没打算遮掩。
而男眷席上,苏钰并未说话,只是夹着菜慢慢悠悠地吃着,也看不出来被痛打一顿之后的屈辱和难受,在旁侍奉的丫头见了,心想世子这是已经习惯了。
苏霆经了这么两场,早已是怎么看苏钰怎么不顺眼,也不理会他,只与一旁的兄弟说话,苏雷倒也罢了,苏霖却是往好了劝。
“钰儿如今也已成家,怎还如此胡闹?”
苏钰放下筷子,神色淡淡地,“叔父费心了,钰儿知晓。”然后便无后话了。
苏霖张口结舌,就是有心再训些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一顿饭吃的慢慢腾腾,可好歹算是吃完了。
吃过饭,众人便在一块品茗喝茶,明玥坐在一旁,神色平静,看也不看身旁的苏钰,苏钰也是板着脸,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夫妻二人感情绝对不好。
苏樊氏心中乐开了花,却强忍着不露出声色来,眼见着苏霆和苏雷、苏霖三人说起话来,苏铎趁机插话笑道:“侄儿这几日在兵马司中也谋了个差事,虽还不是正职,但据说过了年便要调动不少人马,便能升任了。”
苏霆摸了摸胡须,狐疑地皱眉道:“那兵马司可不好进,你这门路哪里寻摸的?”
苏铎得意地昂起头来,却还没有骄傲的尾巴翘到天上,先说了两句场面话,才道:“托叔父的福,侄儿也结交了校尉府的三公子,三公子与侄儿指了这明路,我前去投拜了名帖,果然便应上了。”
苏雷见儿子“争气’,也面露微笑来,明玥听见这话却是嘴角轻轻扯了扯,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来。
疏通这个门路,都能花费五百两银子,这官职也确实挺贵的。
苏铃骄傲地抬起头来,自觉哥哥如今有了官职,岂不是比苏钰这个除了爵位之外什么也无的人好上太多?
她自以为矜持地开口道:“哥哥这般厉害,连妹妹也好生羡慕呢!”
苏铎扭过头来,刚要说笑,目光不自觉地就被明玥给吸引走了,见她坐在一旁淡然不语,面露几分不屑似的,心中一沉,开口道:“不知世子哥哥和嫂嫂可有什么想要训导弟弟的?”
苏铃勃然大怒,险些翻脸,明明是她说的话,哥哥怎么不理会她,反而和旁人开口?
明玥神色冷淡,没有说话,苏钰却是抬起头来,看了苏铎一眼,想了想道:“你说的校尉府可是申家?”见苏铎点了点头,才淡淡道:“申家急功冒进,不适宜多与之结交。”
苏铎面色一沉,却有几分不快起来,只是忍着没有说话。
明玥差点想笑出声来,这可是苏铎自找的,原本苏钰可是没打算说话的。不知道怎么回事,遇见大房这一群人的时候,明玥和苏钰在一块,倒莫名其妙的多了这才是一个阵营的人的亲近感。
想到这里,她猛然打了个冷战,赶紧把这种思绪给挥出脑海中。
苏钰察觉出她些许颤抖,扭过头来,动了动眼睛才粗声粗气地道:“怎么?身体不舒服就早些回去,坐在这儿做什么?”
明玥横眉冷对,刚要开口,却见苏钰微微地眨了眨眼睛,顿了一瞬,便在这一瞬的当口,苏樊氏急急开口道:“有件事我原是不当说的,可先前在老家瞧着一桩事,却又不得不说了!”
明玥心头一动,悄悄地抬起眼睛来看着苏钰,苏钰嘴角微弯,颇有几分得意。
那边厢苏樊氏看着明玥在这儿坐着,一直打着注意将那桩事趁着她在好好说道说道,可苏钰一句话竟让她回去,若是她走了,这戏可没法唱了,于是连忙开口。
众人都侧头来看她,苏樊氏抽出帕子来摁在眼角边,露出一抹凄楚的笑容来,开口道:“我原是不愿说的……可这些日子来,在侯府中却处处受人挟制,便是出门多用些银子都要费口舌……”
众人面色不一,便是苏镶和杜姨娘也露出几分鄙夷的神色来,要说这大房真的是没脸没皮,来了之后什么都不做也就罢了,吃住在侯府,也不思感恩图报,还费尽心机地想拿着这个,拿着那个……
苏镶扭过头去,捋了捋自己袖边的刺绣,不打算听下去了。
堂中静默一片,唯独只听见苏樊氏低低啜泣的声音,好不可怜,“……难不成这便不算是一家人了不成?侯府尊贵,可也得拉拔自己的兄弟呀,干看着自己的兄弟日子难过,自己却过着好日子,心中莫非能安?”
明玥侧过头去看,只见苏钰嘴角轻轻噙着一抹淡淡的冷笑,而转眼望过去,苏霆面色平静,苏夫人却是颇带几分愤怒,苏霖动了动眼睛,没有说话。
大房诸人却是神色出奇的一致,苏铃与其母亲都神色凄楚,而苏雷和苏铎却是垂着头默不作声。
苏樊氏哭诉了好一会儿,见众人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不免有些尴尬地收了声,抬起头来看着苏霖,“二弟是身份尊贵之人,可咱们到底是亲兄弟……”
“大夫人的意思是本宫当家不公了?”还没等苏霆开口,明玥突然轻笑一声,径直开口问道。
苏钰眼眸一顿,眉宇间露出几分担心地看着她,暗暗责怪,不是不让她先开口么?让苏樊氏大倒苦水之后,说出自己心里的所想,然后再行决断才是正理。
明玥知道苏钰的想法,可她懒得等那么久,她见不得苏樊氏这般凄凄楚楚哭嚎的模样,凡事速战速决,有个结果才是要紧。
果然,苏樊氏见她开口,当即脖子短了三寸,却顿了顿又抬起头来道:“世子妃这话说的严重,妾身怎敢有这般的想法?只不过……”
她侧眼去看了一眼苏雷,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苏雷也颇有些尴尬,坐立不安似的,动了动姿势才艰难开口道:“原此事我也不知晓,只不过是你嫂嫂在祠堂中——”接收到苏樊氏不快的目光时,苏雷连忙改口又道:“只不过在祠堂中起出一封老侯爷留下的文书,上头写着的分家缘由,可比照原先分过家的情形,却并不相同……”
苏樊氏见终于说到点上,精神大震,连忙开口道:“原是如此,老侯爷留下的衡州老家的产业俱为大房所有,侯府的一应便由二弟承继,还有家业也都分成三份来,可这京城与衡州哪里能比?京城的庄子也是有皇田在的,可衡州的地莫不都是那些苦哈哈的种不出多少之前东西的盐碱地,还有衡州的铺子,便是一年的收入也抵不上京城一个月的……”
见她滔滔不绝说的厉害,苏霖这会儿是气得脸都红了,他没想到大房竟然如此厚颜无耻,这都分家多少年了,居然这会儿提出来分家不公?
苏霆神色沉默如水,却是一句话也没说,苏夫人脸上的怒色都快变成冷笑了,紧紧地咬着唇一言不发。
明玥闻言却脸上毫不掩饰的浮起一抹冷笑来,苏樊氏倒是会挑着话头说,她怎么不说衡州老家的族田和祭田,原本都应属于族长苏霆的,也都被他们拿去了,还有衡州的收入比之京城少了很多,可衡州的支出也小啊,祠堂的祭祀等一应事务原本是由族田和祭田出的,可每每苏霆也都拨出银子来送去,祠堂里头的家仆月钱都少让大房支出。
不说苏霆作为嫡子,苏雷作为庶长子也应当担起一点责任吧?
她冷笑一声,淡淡开口,“那依大夫人的意思是……”
苏樊氏还是畏惧明玥的,别开她冷淡的视线,这才讪讪地开口道:“我瞧着应当重新分家,还有京城的铺子也当有我们一份!”
可真是狮子大开口,也不嫌害臊!明玥冷笑一声,一旁的折柳也怒目而视,怎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不仅如此,便是连三房的苏霖和杜姨娘都面色难看起来,他们先前只听说是大房要进京是要承继侯府爵位的,可怎么又扯上分家的事情了?
苏霖低着头,季先生并未告诉自己这一桩啊?
杜姨娘却是气得七窍生烟,如果要重新分家,那几乎是等同于三房的产业也得拿出来再重新均分,三房的产业如今都握在她手中,便是连三房正室都没法子过问半句,如今却要拿出来和大房来分?
明玥看着众人的神色,这才气定神闲地靠了回去,苏钰轻轻地拽了拽她的袖子,她翻了个白眼,用你提醒?
大房沉得住气,可三房未必就能沉得住气,果不其然杜姨娘便先开口了,“这、这话是怎么说的?都分了家多少年的事情了,眼下却说分家不公,老侯爷临终前妾身虽还未进门,可也知道老侯爷是极公道温厚的,膝下便只这三子,怎么会不公平?大嫂、大夫人莫不是弄错了!”
苏樊氏心中厌恶杜姨娘至极,先前恃宠生骄,鼻孔都快朝天了,还想跟她来攀扯?便冷笑一声道:“杜姨娘说的什么话?你既入门的晚,自然不知府中的情形,当时老侯爷已经病重,这家产平均分时不过是想着地势的缘故,可却没有想到这京城和衡州的不同呀!”
苏霖沉了脸,抬头看着苏樊氏,“大嫂子是在指责老侯爷为人不公,只偏私了我和二哥不成?”
苏樊氏只是想均分财产,而不是想让三房和二房一气,她早就知道二房和三房没有那么和睦,所以才想着这般说出来,二房和三房也不会同仇敌忾,反而来对付她,闻言连忙道:“我怎么敢这么说?老侯爷把我聘给大爷,我心里头是极感激的,怎敢如此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