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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0章 我以为你死了

却始终没有见他来瞧自己,心中幻想着许是他先去看了孩子,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他这才姗姗来迟,开口第一句话不是问她这些日子去了哪里,也不是问她过得好不好,反而是问关于明玥的事情。

她惨然一笑,往后退了两步,随后低低地哭了起来,“如今有娇妻在侧,世子怕是心里眼里都装不下旁人了。”

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苏钰张了张口,话又咽了下去,眉宇间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来,“她是我的妻子,我自然要如此。”

程婉婉心中剧痛,却不好说出什么来,顿了顿之后这才抬起头来轻轻地笑了笑,全然还是一副当年万花楼花魁的模样,擅弹琵琶、琴筝,美貌动人,笑意嫣然,令人如沐春风,多少王孙子弟为求和她说上些许话,便豪掷千金,如今、如今在他眼中,怕是什么也不算了。

那位世子妃,果真生的是天人之姿,令人惊艳无比,就连她初初见了,都惊诧不知所以,更何况他呢?

她撩了撩鬓发,瞧着大是风情柔弱,上前两步,看着苏钰沉着脸坐在一旁,顿了片刻之后才轻声道:“世子爷不问问奴这些日子有多苦么?”

苏钰看着她跪在自己身前,将脸颊贴在自己手上,皱了皱眉,刚要抽回手来,却被她紧紧地握住,“世子爷别动,就叫奴家这般靠着您一会儿罢。”

他心头剧震,侧过眼去,只瞧着她清丽的脸庞挨着自己的手背,光洁动人的脸上滑下两行清泪,在烛火照映下,更是楚楚动人,令人心中不忍苛责。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到底抬着手轻轻落在她的鬓发上,低声道:“我以为你死了。”

程婉婉察觉出他的心软和温存,心中欢喜不已,闻言抬起头来道:“为了世子爷,便是地狱我也得爬出来。”

这样深刻忠贞的情话,说出来几乎教人心中震动,苏钰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半晌之后才轻声道:“你受苦了。”

听见这话,程婉婉登时泪如雨下,“若世子爷明白,奴就不苦……”

苏钰将她扶了起来,安置在椅子上,随后轻声道:“你这些时候去哪儿了?怎么突然回京城了?”

他的人在京城几乎掘地三尺,都未曾找到她,这么大一个人,怎么好端端地消失又突然凭空出现?

程婉婉瞧着他温柔细致,心中被欢喜牢牢充满,握着他的手,泫然道:“奴被那混蛋掳走,半道上用尽计谋逃了出来,身上早已是空无一物,京城却是不敢回了,他们知道我跑了,便一个劲儿地寻我,我不敢在京城带着,便逃着去了乡下,隐姓埋名地过着,奴知道世子爷为了奴,沾惹上了大官司,怎还敢回京城,只在那儿待着,谁知谁知……”

她捂着眼睛哭了出来,“谁知我有了身孕,我怕刘权还要抓我,还要杀了我,我死了不打紧,可孩子到底是世子爷的,便是拼着性命也要给世子爷留下血脉,我便只能接着在那里等着,等着……终于京城中不再有我的名字了,也不再有我的消息了,我才敢进京来,找些活计来做,养活着孩子,也等着世子爷,可世子爷总是不在京城,便是侯府我也不敢来的,可惜,可惜……”

“你是进城来做活的?”苏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程婉婉眼中含泪地笑着举起手来,那双手上皱纹纵横,还带着些许伤口,俨然是干多了活计的模样,和她依旧细致的脸蛋形成强烈的对比。

苏钰眼睛暗了暗,听她继续说了下去,“奴家要养活自己和孩子,若不做活怎么成?冬日里替人洗衣裳,夏日里给人砍柴烧水,哪一样没做过?”她凄然而笑,看着苏钰眼眸晦暗,神色纠结的模样,微微笑了起来,伸手捧住他的脸颊,指尖落在他的眉心上,低声缓缓道,“世子爷不必为着奴家难过,便是要了奴家的性命,奴家也要保全了世子爷的血脉,世子可去瞧了孩子了?”

苏钰面色阴沉,顿了顿,缓缓抬手将她的手给拿了下来,随后在她吃惊的目光中缓缓倒退了两步,“若是可以,我给你些银子,再给你个庄子,你住到外头去罢,带着孩子好好过日子。”

程婉婉骤然一惊,脸上血色尽失,适才还情意绵绵的目光登时变成了不可置信的模样,呆呆地看着他,“那、那是世子爷的孩子,世子爷也不肯要了他么?那孩子从小跟着奴家受了多少苦,他怎么能没有爹?难道以后叫别人都笑话他是个私生子么?!”

“够了!”苏钰再忍不住心口的怒气,抬头厉声道,程婉婉吓了一跳,声音戛然而止,“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你——”

“不!不!”程婉婉看着他的模样,忽而大声疯叫起来,大哭道:“不,不,我别的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能在世子爷身边服侍,孩子也要爹啊,我、我可以不当他的娘,我可以不认他,就当他是世子妃生的,我就在世子爷身边做个奴婢,端茶倒水,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还不成么?世子爷,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

看着她骤然如疯癫了的模样,苏钰眼中更显出几分深刻的痛苦来,“你……”

“世子爷,奴求求你了,别让我走,就叫我这么瞧着你罢,就叫我这么瞧着罢,便当我是个死人,就当我已经死了,我什么都不求,只求陪在世子爷身边……”她痛苦失声,身形站立不住,颓然倒在了地上,几是伏在地上大哭不已。

啕嚎大哭的声音在屋子里来回回荡,声音尖锐而又充满恐惧,叫听见的人也忍不住发抖,苏顺儿在外头看了一眼屋门,面上神色动了动,随后又忍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程婉婉的哭声已渐渐低了下去,嗓音间颇有几分黯哑,不知道是哭的还是累的,不过听起来,倒更像是因为恐惧而造成的。

苏钰良久没有说话,只是瞧着她的模样,见她伏在地上几乎哭死过去的模样,随后道:“你先好生歇着吧,我去看看那孩子。”

程婉婉惊慌失措,赶紧抬起头来,苏钰已经站起身来大踏步往门外走去,门随即便又关上了,只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世子”从门中传出,苏钰身形顿了顿,随后往外走去。

苏顺儿不敢多说什么,赶紧跟了上来,随后挥手叫丫鬟婆子们赶紧过去,跟着苏钰出了偏房到了偏院中,这里面倒是清净多了。

侍奉的婆子瞧见他来,赶紧屈膝行礼,苏钰走到正屋前,这才瞧见一个小男孩坐在一旁的软炕上,看着眼前的仆妇喂饭,喂一口吃一口,不哭不闹,什么也不说。

听见动静,那仆妇回过头来见是他,赶紧站了起来,“见过世子。”

苏钰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两步,抬眼去看那孩子,那孩子生的眉清目秀,皮肤白皙,倒与其母极其相似,诚然是程婉婉的孩子无疑,只是……

他心中微微一软,上前走了两步,却见那男孩懵然地看着自己,并不害怕,也不慌乱,他缓缓地道:“他吃的可好?”

那仆妇闻言,赶忙答道:“小……这孩子吃饭倒是不挑,只是要吃奶水,眼下是没有了,只得弄些乳酪糊糊给他吃些。”

“嗯,做的很好。”小孩子不能吃太过成型的食物,别的也就不说了,这乳酪糊糊还是可以的。

苏钰看了那孩子良久,一动不动,见着一个这么奇怪的人,那孩子终于知道怕了,畏缩着缩回身子,随后才扭过头来大哭道:“……娘、娘……”

见此情形,苏钰的眉头皱了皱,那仆妇赶紧上前抱起孩子哄慰,这孩子进府这么一会儿,见这仆妇的次数最多,找不到自己的娘,便对这仆妇产生了依赖,伏在她怀中哭泣不止。

苏钰听了一会儿,只觉得心中颇有些烦乱,草草扔下一句“你好好照看他”的话后,便转身出了门。

见过了母亲也见过了孩子,夜色已很深了,苏钰茫茫然地走在侯府中,想回毓熙院,却看着毓熙院里头灯火都灭了,他忍不住脚下一顿,怔然了良久。

苏顺儿瞧着不对,想了想赶紧道:“世子爷累了一天了,不若先歇下吧,明儿个再说。”

苏钰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见此情形,他叹了口气,赶紧叫人去收拾书房,叫苏钰在那儿勉强住上一夜才好。

躺在书房中,苏钰却是久久难眠,第二日一早,他醒来时,苏顺儿立在床前拿着衣裳低声道:“世子妃已经醒了。”

他洗漱过罢,穿好衣裳就往外头走去,毓熙院上下的人瞧见他来,都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又见他径自往正屋而去,心中不由得感叹了一句之后,随即赶紧想着怎么为自己找一个藏身之地比较好。

进了里屋,明玥瞧着气色还算不错,正坐在一旁的小桌旁喝着汤,见他进来,折柳和玉笛匆匆地行了礼,苏钰缓步走上前来,挥手叫众人退下,她们犹豫片刻,才见明玥也点头道:”你们都下去吧。”

她们这才敢把手中的东西都放了下来,随后匆匆地出了门,不过一会儿之后,只听着屋子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可实在也听不清楚,急得人抓耳挠腮的。

绿绦本是不做听墙角这桩事的,可是侯爷和夫人有命,她也跟在折柳和玉笛身后竖着耳朵听。

实在是声音压得极低,什么也听不出来,三人徒劳不已,面面相觑地躲在一旁。

不过一会儿之后,苏钰气冲冲地走了出来,脸上神色难看的好像是谁杀了他一样,不过一会儿就出了门,苏顺儿赶紧跟了上去,随即就不见了身影。

三人惊吓不已,赶紧往正屋走去,见明玥一个人坐在那里,脸上神色也是一般,恼怒不已,顿时吓了一跳,赶紧噤声什么话也不敢问。

世子和世子妃闹起了别扭这件事不胫而走,虽然并没有像先前一般大吵大闹,可这股子压抑的气氛更让她们心惊胆战。

随后……明玥中午没有吃饭,晚上没有吃饭,小厨房端出去的饭再原封不动地端回来,愁的万大娘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而那边厢程婉婉和孩子依旧分开关着,第二日上头,那孩子找不到娘亲,哭闹不休,谁来哄都不成,仆妇不敢擅作主张,赶紧使人去报苏夫人。

苏夫人支着额头,不知道如何是好,隔着院子听了听那孩子的哭声,已经连续哭了一个钟头了,嗓子都有些黯哑,她顿了顿这才道:“把孩子送过去吧。”

到底是孩子的亲娘,怎能让人骨肉分离?

送过去之后,程婉婉看见儿子喜极而泣,只搂着他哄了好一会儿,才哄的渐渐安静下来。

消息渐渐传开,苏樊氏大笑不止,终于看到侯府吃瘪的时候了,这真是让她比吃了仙丹还要神清气爽,苏铃犹豫着道:“娘,这还有什么好高兴的?那孩子到底是二哥哥的孩子,这岂不是让他有了继承之名?”

“哼!一个低贱歌姬所生的庶子,台面都上不去,还有继承之名?哼!想得美!”她冷笑了一声,苏雷虽是老侯爷的庶子,可母亲也是干净良家出身的,饶是这样继承爵位都还差着火候,一个不知哪里来的歌姬和孩子能妄想得到侯府爵位?

别做梦了!说去都要笑掉大牙的。

她渐渐止住了笑声,眼睛动了动,随后轻轻地笑了起来,“侯府怎肯让这个女人入府,可不让她入府,这孩子就没有什么名头,明玥那样的性子怎肯教养来历不明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儿子!哼,侯府如今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内里头乱起来了。”

苏铃闻言道:“那若是侯爷和夫人肯呢?”

“肯?”苏樊氏哈哈大笑起来,他们若是肯,那就说明他们蠢,不过……“能在这里头添把柴,叫他们更烦心些岂不是更好?”

明玥一天没有吃饭,苏钰一天没有回府,而人就在偏房里头带着,一众下人噤若寒蝉,不敢吱声,除了日常的照应和吃食之外,众人都不肯多说一句话。

就是这样,流言还是渐渐地传了出来,这孩子就是世子的孩子,只是世子妃不肯容人,也不肯把人接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