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若是想下毒,只怕眼下那孩子早就尸骨无存,还容得你在这里闲言碎语,扰人厌恶!”
苏樊氏被这般直白地责骂和呵斥,气得脸都通红了,身体颤抖着看着她,“你、你……做下如此滔天祸事,还不许人说,你虽是这侯府的世子妃,可这侯府到底是姓苏,你若是在将军府里下毒害人,这也就罢了,到了这里还敢如此放肆!我看明家的教养也不过如此!”
她气得口不择言,明玥冷冷地看着她,眼中露出一抹簇亮的怒火来,“来人,掌嘴!”
听见这话,苏樊氏脑袋嗡然一声,便有些发懵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你、你敢……”
明玥缓缓地坐下,左右立时有人上前来钳制住苏樊氏的臂膀,将她拖了出来,苏铃见此情形,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叫道,“你敢!我母亲到底是官员女眷,你、你……”
苏雷也惊吓的站起身来,瞧着两个粗壮的兵士将苏樊氏按在一旁,立时便有个婆子上前,左右开弓便给了两巴掌,声音清脆至极,苏樊氏犹自尖叫着,声音戛然而止,脸颊处迅速浮起红肿一片。
苏霆和苏夫人眼眸沉沉,却是一言不发,程婉婉伏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一幕,早就吓得呆了。
“口出狂言!胡言乱语!本宫就是要教训你,你又能如何?”明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挥了挥手,便叫兵士将她拖在一旁,苏樊氏心中羞愤欲死,满眼怨毒地看着她,口中嘶嘶有声,尽是不住的咒骂。
苏雷终于反应过来,猛然站了起来,大声地恼怒道:“世子妃就算身份高贵,可到底也不过是我苏家的内妇,你怎么敢如此?”
“大老爷还是坐下听本宫问话罢!她出言不逊,侮辱朝廷大员,本宫怎可袖手旁观,这样的人,别给苏家惹来祸事才是!”明玥毫不畏惧,冷冷地看着苏雷。
苏雷怔怔地看着她,半晌之后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之后,这才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
苏铃尖声哭泣着,拼命撕扯着一旁的兵士,可那兵士却巍然不动,一派吵闹间,明玥看着程婉婉,刚要开口说话,却听见外头传来传报声。
“世子回来了!”
听见这话,众人都为之一窒,纷纷抬头看去,苏钰大踏步地走入正厅之中,目光扫过众人,看着苏樊氏的狼狈模样,却是停留也未停留,随后便看着程婉婉,眼中尽是恼怒,沉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这里是什么地方,也由得你们这般放肆!”
“放肆的是世子妃,放肆的是她,她敢打我娘,下毒杀人,还不知悔改,她才是放肆!”苏铃尖声大叫道,怨毒至极地指着明玥。
苏钰听见这话,皱了皱眉,随后看了看左右冷冷地道:“此乃侯府家事,外人不宜在场,来人,送大老爷和大夫人回去!”
苏铃没想到自己指责的话在苏钰听来几乎是等于耳旁风,震惊的不知所措,苏雷站起身来,看着自己的侄子道:“侄子的这话,是不把我当做苏家人了?世子妃下毒陷害的是你的儿子,我们不过是说了两句话,她就敢如此放肆!你、你不分青红皂白,可有半分礼数!”
苏钰皱眉正要说话的时候,程婉婉却直身扑在了他的脚下,扯着他的裙摆大哭起来,“世子爷,世子爷,遗哥儿险些就没了,那是我们的孩子啊,他差点就死了,差点就死了。”
哭声响彻在正堂之中,苏钰的衣摆紧紧地被她扯着,身形微微晃动,他抬起头来,看向明玥。
似是察觉出苏钰的视线,程婉婉直起身扭过头来,眼中泪光慢慢,精光乍现,“世子妃,遗哥儿那般喜欢你,便是你送的平安符,他都不肯取下来,戴在身上,您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这么做!他只是个孩子,若是您看不过眼,我便带着遗哥儿出府便是,为何要害他性命!”
明玥听见这话,面上毫无波澜,一脸平静地坐在原地,声音虽然不高,却也清晰地叫众人都听在耳中。
“本宫没有下毒,没有害人。”
程婉婉倒抽了一口冷气,“物证俱在,你还敢这般推脱?”
明玥冷冷地笑了笑,“本宫说没有就是没有,这事其中更有蹊跷。”
看着她冷漠的眼神,程婉婉心中一动,随后露出几分惧怕的神色来,身形缓缓往后缩去,“是、是……不是世子妃做的,不是世子妃做的,是我糊涂了,侯爷、夫人、世子爷,是我糊涂了,遗哥儿只是吃坏了东西,不是吃糕点吃的,是我喂他吃的杏仁粉,和世子妃无关……世子爷,是我错了,我求求你,我不入府为妾了,我这就带着遗哥儿走,这就带着遗哥儿走,这孩子就当不是世子爷的罢!世子爷就当我们母子都死了罢……”
她说话颠三倒四,惊恐惧怕的模样让众人都忍不住皱了皱眉,苏霆神色阴沉,苏夫人也是面色颇有几分纠结,明玥静静地看着她的模样,神色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岂有此理?这样的证据面前,居然还敢如此以威势迫人?若是这般的话,大启的律法何在?”苏雷忍不住厉声呵斥道。
程婉婉紧紧地蜷缩着身体,只揪着苏钰的裙摆,身体颤抖的如风中树叶一般,口中低低呢喃着,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都是娘害了你,是娘不该入府为妾的……”
“世子妃一向待人宽厚,处处善待,你这般意思,可是说世子妃居心叵测?”苏钰低下头来看着程婉婉的目光,眼中露出几抹怒意来。
程婉婉一惊,身形顿住,侧身避开片刻,说不出话来。
苏雷在一旁早叫兵士们退下,扶着苏樊氏坐了下来,听见这话,自己的手臂被半昏的苏樊氏掐了一把,赶紧便道:“侄子这话说的什么,便是世子妃宽厚,却未必她身边的人也是这般。我可是听说,世子妃身边的下人对这母子很是不满。”
折柳倒抽一口冷气,抬眼看向苏雷。正说着话,却突然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不过一会儿苏霖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看他的神色,只怕也是知道情形了,上前对着苏霆和苏夫人行了礼之后道:“我适才进府,瞧着这边吵闹的紧,便过来瞧一瞧,谁知道半道上竟然瞧见了李太医,侯府里竟出了这样的事情,真是叫人惊叹!”
苏霆面色微沉,低声道:“此事还未有定论,不见得就是下毒。”
苏霖点了点头,似乎很符合他的话,低声道:“兄长思虑的是,可我听大哥的话也未必没有道理。”说到这里,他扭过头来看了一眼折柳和玉笛,冷声道:“那小厨房送去的点心,都经了谁的手,还有那厨娘到底是跟着世子妃一道陪嫁来的,忠心耿耿之下看着程姨娘和这孩子,谁知道她心里头是不是恼恨,从而做了手脚,这平安符也就罢了,可送去的人却未必不会心生暗意,掉了包也是难免,枝枝叶叶,怎么不能处处小心?”
明玥眼眸一冷,直直地看向苏霖。他言下之意,便是把自己身边的人都给绕了进去。
做糕点的是万大娘,送糕点的是绿绦,平安符是自己从寺庙中求来的,可送去的是玉笛,折柳一向不喜程姨娘,是以这些事情都不怎么经她的手,可她厌恶程姨娘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在里头动些手脚,未必就没有她的份。
她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苏霖道:“三老爷也是在朝为官的,凡是断案都得讲究个道理,全凭猜测,就这般污蔑于人,倒让人不得不想这官位到底是怎么得来的了?”
苏霖脸色一变,“你——”
明玥冷冷地转眼看向众人,环视了一圈之后,落在程婉婉身上,“这事情究竟是为何,天知地知你知,本宫说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
“难道这事就这么了了么?”苏雷扶着苏樊氏坐下,看着苏霖骤然进来横岔一杠子,他便决定不说话了,谁知半昏着的妻子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他这才开口道,“那孩子虽然身份卑微,可到底是钰儿的头一个儿子,咱们苏家也没出过这样的事情,任由恶仆欺主,还有没有规矩了?”
明玥冷笑一声,当场便想把大房三房的丑事给抖搂出来,恶仆欺主,三房发生的还少么?不把下人当人看,苏樊氏可是信手拈来。
她刚要开口说话,却听苏钰怒喝一声,“都住嘴!”
众人噤若寒蝉,纷纷扭过头去,苏钰低下头来只看着程婉婉,冷声道:“遗哥儿眼下没事,才是要紧,你这个当娘的,却在这里胡搅蛮缠,说这些不知所云的话,你的心呢?!”
程婉婉倒吸一口冷气,眼中泪光闪闪,“我、我……”
见她说不出话来,苏霖在旁皱了皱眉道:“这为人父母者,都是关心则乱,她也是不容易。”
苏钰抬起头来看着苏霖,缓缓地冷笑道:“我竟不知,叔父对我的内债之事竟了解的这般清楚了?”
苏霖一惊,当即便闭上了嘴,尴尬片刻才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随后,扭过头来看着苏霆道:“此事非同小可,出动了李太医,怕是不过些时候,这事就会被别人知晓,那到时候我们苏家的面子可往哪儿放啊?!”
他直直地看着苏霆,苏霆眼眸缩了缩,半晌不语,明玥心中微动,他这是在拿话逼迫苏霆,想要先行拿自己的人关起来。
她刚要开口,外头却传来一声尖叫声,“世子妃、世子妃,将军府来传话了!说是明将军出事了,府中如今少夫人正在生产,可少将军也不见了踪影,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
明玥豁然站起身来,往外疾步走去,看着眼前传话的人,厉声道:“你说什么?!”
那来传话的是门房的小幺儿,火急火燎的模样,身旁还跟着一个明家的下人,却是外院的小厮,一见明玥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小姐!大小姐!您快回去看看吧!府里乱成一团了!”
明玥瞧着来人的模样,便知道事情不好,心念微转间便厉声喝道,“折柳!”
折柳听见这消息也是吓得呆了,听见声音赶紧站起身来急急忙忙地要往外走,却被一道声音止住了声音,“慢着!”
众人回过头去,只见苏雷站在厅堂当中,面目赤红地道:“这里还有事未结,怎敢叫她就这么走了?”他的目光看向折柳。
折柳满面气愤,大声地道:“奴婢没有下毒暗害小公子,绿绦姐姐和玉笛也没有!”
“这可是奇了,你自己也就没有罢了,你焉能替她们两人作保?”苏霖缓缓地从苏雷身后走出来,看着折柳低声说道。
苏钰面色难看,踏步往外走去,看着来人道:“将军和少将军到底出了什么事?”
“奴、奴才不知……”来禀报的人惊讶地看着侯府正厅中的一切,结结巴巴地说道。
苏钰转过身来看着明玥,“别担心,还有我。”
微不可察的声音传入耳中,明玥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随后扭过头来语气森然道:“本宫要带人走,谁要是有什么意见,尽管来我将军府问!”
说着,她当即便抽出一旁侍卫的刀,唰地一声,便削断了自己的半缕长发来,随后随着当啷一声,缓缓地飘落在正厅当中。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随后才见折柳满面愤怒地跟在明玥身后跑了出去。
正厅中再度陷入一片寂静,苏雷面色大为光火,“这、这……不过是问两个下人的话,居然敢如此要挟我们?断发明志,难不成只我们是污蔑的么?”
苏霖则是默然不语,幽暗的厅堂中,看着明玥转身出去的背影,眼底不易觉察地露出一抹淡淡的冷笑来。
苏钰跨步走进门中,看了看地上的一柄长刀,并着一缕柔软的发丝躺在青石地面上,眼眸微微暗了暗,随后淡淡地道:“是不是污蔑,待她回来就知道了,此事我看,倒不着急审问了。来人,把程姨娘送回院子里,好生侍奉着,无事便不要叫她出门了。”
程婉婉脸色一顿,失声道:“世子这是要软禁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