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渊神色一顿,缓缓地收回目光来看着她的脸庞,顿了片刻之后轻轻的笑道:“难不成你就不是?”
明珊抿了抿唇,眼角余光瞧见楼下长廊处的一抹身影,笑意愈发深了,往他身上靠了靠,这才柔媚入骨地道:“妾身自然是,若是没有大人,妾身怎会有今日这般的痛快?”
祁渊皱了皱眉,瞧着她的模样,“你……”
明珊看着他的神色,轻轻地笑了起来,身体往后避开,随即低低地道:“罢了罢了,便这么着吧,大人到底是还要青云直上的,妾身这便告退了。”
说罢,她轻轻地福了福身,这便往楼下缓缓而去。
祁渊立在楼上,顺着她适才的目光看去,瞧见那抹身影,眼眸一凝,明珊走下楼去,随后带着丫头往前走去,路过那长廊的时候,看着来人缓缓笑着行礼道:“倒是不知姐姐在此,失礼了。”
夏月嫣神色微僵,看着她的模样,半晌之后才冷冷地道:“时候不早了,妹妹倒是有闲情逸致。”
明珊轻轻地笑了笑,道:“我只不过是来赏月,谁知大人却也来了,既如此,这般美景就留给姐姐和大人罢,妾身告退!”
她脸上带着缓缓的笑意,站起身来侧身避开往一旁走去。
夏月嫣僵硬地立在原地,趁着明珊走远的时候,她身旁的婆子才恨恨地骂道:“瞧瞧那妖精的模样!”
夏月嫣抬起头来,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这才转身往前方走去。
一觉醒来之后,明玥这才觉得有些舒适了不少,洗漱过罢出了门,正房里头门微掩着,却透出低低的说笑声来。
她脸上露出笑容来,缓步往前走去,掀开帘子入了内,这才见着宋语墨已醒了,额上抱着两指宽的抹额,神色中虽还带着几分苍白,可精神看着倒是好了许多,正言笑晏晏地看着自己怀中的孩子。
听见下人传报,她抬起头来看见明玥露出了笑容来,低声同那孩子道:“喏喏,快瞧瞧,是姑姑来了。”
明玥听见这话也是忍不住心中一暖,坐在榻边之后,看着那襁褓中的孩子,像是刚吃完奶,此刻正心情愉悦地挥舞着手臂。
细细的小胳膊倒是很有劲的模样,她轻轻地笑了起来,低声道:“瞧这模样,怕是以后也是要舞刀弄枪了。”
宋语墨抿着唇笑了起来,“他祖父和父亲都是如此,还有他姑姑,难不成他就例外了。”
明玥不由窘迫,“嫂嫂!”
宋语墨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抬起头来看着她,顿了片刻之后脸上神色渐见凝住了,显而易见的担忧却被她硬生生地克制着,“你哥哥……他怎么样了?”
明玥见她虽然有新生了孩儿的欢喜和愉悦,可眉宇间依旧深刻地刻着担忧,她缓缓地舒了一口气道:“嫂嫂放心,哥哥并没有大碍,虽然坠马,却已及时医治了,只是眼下还不好挪动,所以才不得回府。”
闻言,宋语墨眉头处的担忧这才骤然消散了大半,脸上的神色也是清晰的喜悦,“那可真是太好了,只是可惜……他没有瞧着孩子出来的时候。”
明玥笑着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无妨,待我告诉他便是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子话之后,宋语墨身旁的安嬷嬷笑着道:“真是难为世子妃和夫人了。”
昨个夜里,明夫人那般周到地照顾在宋语墨身边,就是连明玥也亲回娘家来坐阵,这份情谊她是看在眼中的,这么多的勋贵公门之中,谁家能有这般的?
她如今瞧着,愈发觉得宋阁老将嫡孙女嫁过来是个正确的事情,回头倒是该去封信,将这个中事情好好说说。
明玥笑着客气了两句之后,不一会儿玉笛快步地走了进来,左右看了宋语墨和下人一眼之后,这才附在明玥耳边说了两句什么,明玥神色微动,随后这才点了点头,看向宋语墨笑道:“昨个儿已叫人去告知了兄长,他如今已有了孩儿了,只是如今不好随意动弹,不能抱孩子了。”
宋语墨看着两人的模样,心知有不对,可她没有说她便也没问,笑着道:“只要他能好好的,回来看我和孩子,比什么都强。”
明玥点了点头,“我一定把这话告诉哥哥,省得他心中一急,便慌着回来。”
想起明璟极有可能会有的模样,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明玥这才顿了顿,低声说了昨日生产时的情形。
宋语墨大吃一惊,她一直生着孩子丝毫没有顾得住旁人,安嬷嬷也是一怔,吓出了一身冷汗来,若是当时被那丫头的手,只不知眼下宋语墨会是个什么情形?
明玥害怕惊住了她,叫她母乳不好,这才赶紧道:“这丫头已被拿住了,具体是个什么情形,等嫂嫂将养好了再行发落也不迟,如今孩子刚出世,倒避着伤了人和。”
宋语墨面色纠结好一会儿,心中只是恼恨,居然自己身体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不过她也算是经历过来的,顿了片刻之后面容就恢复如常了,“多谢妹妹提醒。”
见说完了话,明玥倒不好扰了她和孩子休息,这便起身告辞,出了门便急急往正堂而去,到了正堂之后,胭脂眼中含着一汪泪,正好走了出来,碰见两人,勉强擦了擦眼泪道:“夫人已歇下了。”
明玥重重地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随后问了两句,可叫了太医的话来,胭脂都一一答了,她这才放轻了脚步,缓缓地往里头走去。
正堂后院的内室之中,丫头们都屏气凝息地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她踏步进门,屋子里便弥漫出一股药味来,弯刀正在一旁滤着药渣,听见动静抬起头来见是她,放下了碗盏便低声道:“大夫瞧过了,说是忧思惊惧,又累得紧,这才病倒了。”
明玥点了点头,随后挥手道:“弯刀姐姐也累了一天了,还是先下去歇着吧,我陪母亲坐一会儿。”
弯刀动了动嘴唇,看着她的模样,到底也没多说什么,随后点了点头,转身轻悄悄地退出门去了。
明玥坐在母亲身边,明夫人躺在榻上,许是吃了药的缘故,睡得倒是极熟,只是脸色上显而易见的憔悴,叫人心中都忍不住一痛。
从昨个儿听到丈夫和儿子的消息,还未来得及反应,接着便是儿媳惊了胎气难产,里里外外都要压在她一个人身上,为着儿媳,她连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都顾不得了,只能顾着这么一个人。
她在房中的那些时候,却硬生生地忍下了心底的慌乱,瞧着儿媳顺利地生产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来不及多想什么,便就这么病了。
明玥握着母亲的手笔,心底默默呢喃,别怕,还有我在,有我在,就能陪着你一起,没有什么能难得到我们。
……
明夫人病了的消息不胫而走,宋语墨到底还是知道了,心中歉疚的紧,安嬷嬷怀中抱着孩子抚慰道:“亲家母和世子妃都是心底纯正之人,既不想告知姑娘,那就是叫姑娘好好将养身子,且如今姑娘可不是一个人了,还有这孩子到底得当娘的看护,好好照看他才是正理呀。”
一番劝解之后,宋语墨到底是渐渐开怀了,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顿了顿之后抬头道:“既妹妹和母亲都操心着此事,嬷嬷便去审那丫头吧。”
安嬷嬷点头应了一声,这便出了门。
带了两三个人来,一道往外走去,转过院子往后面走去,便是一处排屋,原本都是给下人住的,角落处的柴房虽然不大,却也能关一个人来。
推开门,安嬷嬷走了进去,只见角落的地上被五花大绑着一个丫头,蜷缩着倒在地上,一旁的小丫头搬了个凳子叫她坐下,她这才示意人将她弄醒,带到自己跟前来。
那丫头被人弄醒,满眼的慌乱,抬起头来见是安嬷嬷,心中更是害怕的紧,她知道这位安嬷嬷在宋家就是有威望的下人,自然知道自己的一切底细,不比宋语墨,没有多见过自己几次,兴许还会被糊弄过去。
安嬷嬷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冷声道:“你爹娘把你陪嫁过来,如今你倒是学了能耐,投着别人处去了?”
提及爹娘,那下人便有些害怕和惊惧起来,眼中便流出眼泪来,安嬷嬷示意身旁的小丫头将她的下巴合上,随后才冷声道:“说罢,谁教你这么做的?”
“是夫人啊,是夫人,她说若是大小姐在将军府里愈发得力,只怕二姑娘日后便被大姑娘压了一头,这才叫奴婢给大小姐生产之时用些手段,别的倒也罢了,这孩子若有个什么差池,也是好的……”丫头当场便呜呜地大哭起来。
安嬷嬷脸上露出几分怒色来,“当真如此?”
“是真的,是真的,我怎么敢说谎?夫人还说了,若是做得好,以后便把我从将军府里调出去,叫我和爹娘团聚,以后在庄子上也能当个管事……”丫头哭得鼻涕横流,嘶吼着低声答道。
安嬷嬷气得面色发白,这丫头口中的夫人是宋语墨的继母,宋语墨的生母生了她之后在她五岁上头因病亡故,宋大人便娶了续弦,后来便把嫡长女留在父母身边侍奉,自己带着续弦和续弦所出的儿女去了任上。
没想到竟然是她的主意!
审问到最后竟然只是宋家那边的宅斗纠纷,这倒也是合乎情理,安嬷嬷处置了那丫头之后,便来禀报,宋语墨却并没有多么气,只是后怕地搂着儿子,若是儿子叫她算计了,她怕是也不想活了。
明玥听了禀报之后,却是皱了皱眉头,单只是因了这个,那丫头居然能有一颗毒药来,事若不成就服毒自尽?
宋家的宅斗未必能动用上这些手段罢!不过她心中有着疑惑,没过多久之后就传来那丫头畏罪触柱自尽的消息来。
人都没了,自然也是差不下去了,明玥却愈发警惕起来,叫安嬷嬷和胭脂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地将宋语墨身边的丫头都清洗了一遍这才放心。
将军府里忙活着,虽然主子们病的病,伤的伤,到底还有明玥坐镇,一切也都井井有条。
服侍过明夫人之后,明玥再去看看宋语墨,两厢之下倒也并不清闲,只是忙碌之中,她始终没有忘记明德和明璟的处境。
明德一入宫门,一点消息也没有,明璟好歹也有消息,可身上的伤势也让人不得不担忧,她心里头思索着,见四下都安静了不少,心头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在一旁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正怔怔地发着呆,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来,“累了便去歇着,就这么撑着又有什么用处?”
她惊讶地回过头去,却看着苏钰单手负后,眉头微皱着从长廊处缓步走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何感受,只是顿了良久之后,直到苏钰走到她跟前,才怔怔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胭脂怎么也不禀报?”
苏钰瞧着她这短短两日已有些尖了的下巴,皱了皱眉,虽说明玥的容貌是怎样都好看的,便是这样尖尖了的下巴瞧着也是娇俏动人,还多了一丝妩媚,他心底也不高兴,怎么能叫自己的媳妇操心成这个模样呢?
他还是喜欢那个神色坦然,眼眸明净,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的明玥。
苏顺儿内心:爷,你别不是脑子有些问题吧?
……
顿了片刻之后,他低声道:“我没有从正门进来,别人都不知道。”
明玥闻言一惊,随后皱眉道:“哪里的防守这般薄弱?还得去加固一下才好。”说着,她转头就想走,苏钰哭笑不得,赶紧拉住了她的手腕。
“别担心,一切防备都很好,我、我是从后园子的院墙上翻进来的。”苏钰低声地说道,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
明玥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随后道:“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只怕你要担心的饭都不肯吃了。”苏钰轻轻地说道,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出自己话中的柔软之意。
明玥脸上一红,心底却有几分不自在,“那你要说什么?”
苏钰沉沉地舒了一口气,叫她坐在一旁的栏杆上,看着左右无人,这才缓慢地叙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