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天养的个性,前面写过了,年长前辈,凡事表率,在古林社就是冯国父的坚定支持者,一路上来都是中坚人物。
不论在基层,还是在高层指挥,都是可圈可点的,除了这次以外,出奇神思,一招致命。
曾天养部是西征军的绝对主力,在南昌城下、庐州城外、黄州堵城、两汉作战,都是力量所在。
在南北分路时,他主北路,连克华容、常德、龙阳等城,又从宜都、枝江、松滋经太平口南入洞庭西湖,同攻南路石祥祯军会合,又连克澧州、安乡等城。
在与湘军连战皆败的微妙时刻,依靠泻湖侧击取得旋湖港两连胜,打垮了湘军水师精锐,恢复了必胜的信心。
正主动决战湘军陆师之时,曾天养竟然单枪匹马偷袭踏齐步,差点成功!
这种巧劲不是可以没有,而是应由手下去完成,自始至终都不应由主将自身去做。
这种大战前的侦查捕俘行为、与无线电静默一样,在现代军事中依然有效,不过均是由侦察兵去完成的。
假如陆师总管踏齐步,在战前就被摸掉,湘军水陆两师的领军人物都没了,自然晦气,作何反应还不一定。
自然不会立即前扑,拼死反冲天军,踏齐步如此突击,完全是因为已经擒杀了对方主将曾天养。
现场天军已没了指挥官,面对突如其来的决战手足无措,全军崩溃。
曾天养本部3000人的覆灭,是天军成建制被歼灭的第4次——
第一次,凌十八,1个军3000人,广东高州罗境圩;
第二次,曾锦发,1个军3000人,江苏苏州三岔河;
第三次,林绍璋,7个军21000人,湖南湘潭县城;
第四次,曾天养,1个军3000人,湖南岳州城陵矶。
就这统计,天军成建制损失,也是10个军30000人了!
文者,气也,战者,势也,曾天养一死,西征军的气势就垮了!
现代恭维话、牛皮自嗨、自说自话多了,还都号称批评,实际都不知几何,评价一个人尤其是战将,其中很重要的一条标准——就是看,他的敌人是怎么评价他的——这比n多人尤其是其本人说的,要清楚理性得多。
假如没有这条,情况就会复杂得多,只要有敌人的评价就会真实多了。
曾国藩庆功酒醒后,给咸大爷报捷,写道:“至十八日一战,当逆焰方张之会,立挫凶锋,人心大定……曾天养殁后,胁从者始敢逃散,数以万计,该匪关系贼势盛衰”。
这就是,敌人曾国藩对曾天养的评价,足够说明曾天养在西征军中的主力地位。
如果不是曾天养一时丧失理智,离奇战死,城陵矶一战,结局还未可轻言,湘军的神话未必成真。
曾天养突然阵亡,实出双方意料——
天军湘潭大败,21000人全军覆灭,指挥官林绍璋尚能领四骑出围归来,而曾天养趁胜进击,全军3000人未动,自己就神思游离自取灭亡了!
进而导致全军覆灭,教训是殊为沉痛的,千错万错都是他个人的错误,对全军将士来说,是不可饶恕的。
轻巧,形同孤注一掷,后果往往是拱手让人消灭自己,所以,所有的重大决策都排除这种近乎神奇仙侠的手法,而改用可靠的、互补的、费力的办法。
也就是,放弃刺杀,选择作战。
当然,这对农民义军来说,一切按作战要素、作战步骤来行动就太不现实了,要求实在太高。
对手踏齐步是职业军人,有军事常识,尚在阵前踅摸具体办法,拿捏时机,可见是十分慎重的。
尽管他从湘潭反败为胜起,一路下来就没输过,还是不敢大意。
相形之下,他才更具高层指挥员的品行素质,不莽撞,虽身处险境发生意外,险失性命,但毅然抓住时机决战,全力反击已是无头苍蝇的对手,再次夺得大胜。
如前所计,他已全歼了西征军8个军,再次气势如虹,而天军因失去曾天养本人及本部,刚雄起的气势又失去了!
曾天养的弟弟曾天诰,当天在下游泻湖接到噩耗,细想大哥只是一时冲动导致前军覆灭,原计划城陵矶陆上决战还是可行的,于是又于第二天一早协同石祥祯从泻湖上来纠缠,复仇。
各自率部3000人,共6000人上岸下营,继续决战踏齐步,还是要撬动、扭转不利的战局。
踏齐步头日大胜,气势如虹,第二天全员已到,人马升到了万人之众,见天军气势汹汹,逆水登陆,便在岸上排炮轰击,枪兵列阵抗登陆。
湘军水陆师的枪炮装备,已经介绍过了,清一色的洋货,本来就比天军土枪炮先进,加上岸上优势,高低立判。
一时间,江中白帆片片,水柱和血浪滔天,尚未接近目标就已翻沉多船。
曾天诰在前,还在苦斗,石祥祯在后,见状随即转帆退回泻湖。
曾天诰报仇心切,也扛不过排排炮弹飞来,只好也转帆下去了!
天军已经丧失了溯江登陆时机,被迫窝在旋湖港和泻湖之间防守,湘军一时也不敢下江,毕竟水师在那连败了两场。
说起来,湘军天军在城陵矶对战,各自连胜了两场,面上还是个平手,但仔细分析,天军是先胜后败,湘军是先败后胜,湘军已有主动优势。
天军一直在江湖下游,湘军一直在岸上上游,时有纠缠小战,僵持在原地。
此时,天军韦以德部、韦志俊部在围攻和攻克武汉后,也相继溯江抵达城陵矶水域,底座与顶部合在了一起,中间却没有任何敌军,等于原计划落空,得另想办法歼敌。
同时,湖北的荆州将军官文,看出了点名堂,下令清军从北岸南下东进,抵达到城陵矶对岸的监利县一带严防。
曾天养死后半个月,天军已无法运动自如,突破长江及两岸的清军防线,于8月25日主动撤离城陵矶泻湖,退向下游武汉。
时为天历七月二十,清历润七月初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