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7日下午,英军占领沙角大角,当天未再发起新的进攻,即原地宿营休息。
第二天一早,复仇神号3艘轮船正启程继续挑战两岸大炮群时,前方划来一只小木船,一位老太太将关大人的求和信送达——咱们谈吧!
舰长威廉·霍尔williaall海军少校同意,上报给海军舰队代司令弗莱明·辛好士舰长,同意,于是小艾复出和谈。
战斗真就在三江口附近歇止了。
关大人并不谈什么,而是琦大人又与小艾略特在广州和澳门之间互相发开了照会。
1月21日是中国的腊月二十七,还有三天就是除夕。
鲍鹏先生为琦大人带回了小艾诚挚亲切的新春问候,要求至少满足下列条件,作为老朋友一再表示,已经不能让步了——
一、割让香港岛给大英帝国;
二、鸦片赔款白银600万两;
三、两国平等外交,不用上下行文字词;
四、春节后十三行立即复牌交易,英商们急于展开1841年春茶采购。
再次重申:咱俩应尽快草签和约,否则战争仍不可避免。
明白帕外相国书内容的人应当有感觉,小艾这四条实不为过,但也够贼胆的,竟然少了一半条件!
琦大人也已接到冕大爷要武力解决洋人的新旨,不可再接受洋番说帖,所以是:这俩都够贼胆的,凭着个人交情甚厚,竟想私了这场两国之间的战争!
前面已说过,琦大人的奏折相对于林大人、邓大人这些老汉臣写的要朴实得多,何况洋人凭着武力优势已打进虎门,总不能好汉就吃眼前亏、两眼一闭就说:不认得小艾吧?
于是,琦大人答复小艾:如期见面。
一转眼春节已过,大年初三的见面日,1月27日,就要到了。
大年初一,琦大人就带着鲍翻译、白游击、个人厨师等钦差班子成员出了温暖的花城广州,初二赶到虎门镇安顿、布置见面会——
这是他与大小艾天津塘沽海滩会谈五个月后的第二次见面。
除了提前知会关天培大人代为找寻安全居所、派出警戒部队外,参加会面的都是他自己带去的人,没有任何广东官员,包括关大人都不列席。
地点有两处——
一是虎门镇外莲花岗山麓、虎门蛇形湾江畔一台大草坪,照样搭起两大蓝白相间的蒙古包;
二是全包了虎门镇内最大最豪华的一家客栈,最里两间包房被黄色绸缎重新装裱,所有物件都打扮得金碧辉煌。
两处周围及官船上都遍插彩旗,道旁所有的树也绑上了锦花彩灯。
一派节日景象……
这次琦大人跟塘沽港不同,一身官袍冕簇,豪气外露,身边所有人也都欣欣然有搞头的样子,可是有谁知道,此时琦大人的内心煎熬,已是不堪言表,不说也罢。
新年初三上午,小艾乘坐复仇神号逆江而上,穿过虎门要塞到达蛇形湾。
9时,准点停靠码头上,他头戴大礼貌,手持文明棍,一身西装革履、神采奕奕的下船来,身后是翻译、机要、秘书6人;
跟着是,25名戎装整齐的军官团,什么什么、啥啥啥级别的都在其中;
再后是,56名威风八面的仪仗队士兵;
最后,还有阵阵横敲锣鼓竖吹号的16名军乐队员……
小艾整个代表团多达百人以上,与琦大人轻车简从形成强烈对比。
客气话就不扯了,握手、寒暄、检阅、步行、入座,宾主双方在友好祥和的氛围中拉呱开了,地点是两大蒙古包,照样不涉正事,准备喝酒!
欢迎词、祝酒词一套过场下来,由琦大人个人厨师亲自掌厨的高标准满汉全席,加海鲜菜式上来——鱼翅、燕窝、羊肉、茅台老酒,眼前摆满。
海陆空各种俱全,还栩栩如生前的菜肴样式,军官们是看进了眼里,浸到了心里,哈喇子都挂了老长的了。
每上一道大菜,军官们就喝彩声一片,“喔喔喔,喔喔喔……”
小艾心不在焉,示意这些海陆军官们注意身份,保持形象,别再像自己第一回在天津卫那样上了琦大人美食的大当——
早知到了广东还动武,就不如在塘沽下手了!
其实,就是他本人也快兜不住哈喇子了,琦大人见此情景道,举箸相邀道,“兄弟,别客气,请吃吧——”
“please,gentlen!”鲍先生此次担任全场口译,“先生们,请!”
琦大人心境与小艾差不多,装得格外热情,其实心中有事胃口就不爽,快成桌上的招待了!
这可大大便宜了这帮上岸来的军官们,哪管你俩咋样,照样是胡吃海喝,兴奋得不行!
要这帮好汉胃口不佳,除非战场情形倒过来!
就目前这样,根本还轮不到他们吃不下、咽不了!
鲍翻译跟琦大人在一蒙古包内,白游击在另一包内,情形也差不多,招待员的干活。
不过,白含章游击乐观得多,酒喝得不少,眼看着这次结束后自己又要升官了,参将就有议事拍板权了,独当一面要快活得多!
其实,在座的舰长们都比他军衔高一大截,只是他不认得他们领袖上的那些花花杠杠而已,就白游击这五品武官也是才升上来的!
白游击只比鲍翻译的实际八品、穿戴六品高那么一点,作用还不如鲍翻译大,连吃饭都坐在琦大人身边。
这边琦大人坐主席,小艾副席,各自闷吃良久,竟都回想起五个月前快乐的时光来,“我说艾兄弟,你哥是不是让本大人给害的?”
“哪里,他引咎辞职回国了,要不虎门打不起来!”小艾的酒也不见下去。
“唉,可惜了,大美男子一个!”琦大人好歹是蒙古汉子,在桌上容易动情举杯,“好人呐!你也好人来着,咱兄弟俩走一个!”
“好呀!”俩人一仰勃,这才喝了头杯酒。
“兄弟的照会,”小艾借着干杯机会要切入正题,琦大人却插话道,“喝酒,不醉不和你谈!”
琦大人竟然发起了蒙古人脾气,原来心理压力比对方大多了。
小艾不便再啰嗦,他大概知道琦大人的安排,说不定又要同眠一宿不得结果,也就一心陪喝起来,“琦大哥说了,咱喝就是!”
所以,琦大人的莲花岗会面纯粹成了饭局,根本就没谈任何正事。
酒喝半打后,这琦大人也不顾什么国际礼节啥的,径直脱了朝服衣冠,即席舞碗酒,哼起了悠悠长调,看得出这次他不快活,独自摇晃了好久长调——
“哼嗨哈啊,哼—嗨—哈—啊—,哼——嗨——哈——啊——,……”
还把一只手搭到了小艾的肩上,幸亏这小艾也脱了外套,也将手搭到了琦大人肩头,一起摇晃着“哼嗨哈啊”。
众军官一开始还有模有样端着喝酒,至此也不拘一格了,纷纷将那浑身披挂解了下来,脱了衣服一道摇晃,“哼——嗨——哈——啊——”
好不容易到了哼声停歇,小艾传令军乐队俩风笛手进帐,回了一曲半牧半军长调才算作罢。
然后,两大蒙古包里就没有动静了,所有人一直昏睡到黄昏太阳下山以后,才陆续出来上厕——
野外哪有厕所?哪儿不是厕所?于是,包外草台上响起一通通无比快活的神仙下凡曲。
“兄弟,咱俩换个地方睡觉,他们可以回舰去了。”
琦大人终于要挪窝了,小艾明白这是谈签字的意思,特意叫士兵抬了两箱樱桃白兰地跟着走。
海陆军官们大半回舰,只郭富、两人带小半仪仗兵,随小艾6人进入镇内客栈,以备二人随时签字在场。
晚上,琦大人与小艾在镇内客栈密室单独会谈。
小艾、郭富、辛好士三人,一见这富丽堂皇的装裱陈设都开心起来,以为是供隆重的签字仪式使用。
接着边喝边谈,白兰地也喝了不少,可是合约却依然老样子,更谈不上签字了——
“唉,我说小艾兄弟,你怎么又加了100万两?”
琦大人看出了新问题,“500万两都够呛能给全你!”
“我的琦大哥,”小艾黏糊道,“这是新增加的战争赔偿,不又打起来了嘛,一发火箭弹多贵?今天来的那艘轮船,明天我带您上去看看,一天到晚都在他妈的烧钱,是他们背着我俩兄弟偷偷调来的,没个100万根本摆不平那玩意!”
“没听说这么烧银子的!”
“大哥,您看我都把舟山还您了,您就签了字,把尖沙咀和赤柱岛给我,咱俩就都清了,您越往后拖,银子就要得越多!”
“钱,我会给你筹措,不成问题,但尖沙咀和赤柱岛你只能二选一,先不要把名字写上去,我会在奏折里代你向朝廷求情,留个岛子给你们住也是人之常情,总要有个落脚点才是,你们也好遮风避雨,等你那边舟山岛给我回音了,我这边才好代你写个专门的请求奏折。”
“也不错,大哥,兄弟就选赤柱岛了,只是不写个岛子名称,我也不好交代,说女王派了那么多人舰去,连个他妈的无人岛都拿不下!您叫兄弟我怎么回得了国?”
“要不,你先留个空格在那儿,等皇上应承下来,我可以给你岛子的时候,你再填上去如何?咱俩各为其主,互相体谅下,不要太死板了呀!”
“是呀!这些兄弟都没意见,但必须告诉大哥,所有这些必须在下个月内办好,否则签了可能都还要打的!”
“有这么急嘛?兄弟,人总得休息吧!”琦大人喝了一大口,准备结束休息了。
“是的,要原谅兄弟我得在5月底以前把这合约寄达国内。”
小艾却不想睡觉,只想着签字,无奈琦大人醉醺醺的不说话了,只好退到另一密室就寝。
琦大人对小艾割让赤柱岛的要求,就是说的先别明写,待舟山到手后再乘兴给大爷说,随便给他个无人荒岛住,总还不为过……
此事就这么敲定的!
第二天28日,大年初四,日升三竿,密室内才有了动静。
一通起床盥洗后,回到昨天的蒙古包去吃早餐,内外一切的神仙遗迹都没影了。
跟在天津卫差不多,包子、馒头、油条、煎饼馃子,豆浆、白粥、椰汁、罗宋汤,苹果、梨、龙眼、菠萝任选。
琦大人又叫卫队给轮船上送去十大担早餐,算是送别礼。
当下无话,餐后出门时小艾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琦大人,您作为和谈全权代表,其实什么也没答应我,字也没签,这些都是不好的征兆啊!”
“我说兄弟,要相信你大哥——本爵爷阁部堂大人,都会为你操办好的,只是需要时间,时间你懂的。”琦大人出门送行。
到了蛇形湾码头,琦大人实在扛不过小艾的一再邀请,真的就上了复仇神号!
实地参观了那昂贵的三联装康格里夫火箭炮ngreverockets、没日没夜成天烧钱的煤炭锅炉,感到莫名的震撼,还真没想到自己与小艾的游艇会,竟见了这些怪物!
在指挥室又喝了一杯咖啡后,琦大人才起身挥别了小艾一行,军乐队再次奏响难忘的送别曲《友谊地久天长》。
如果说,林大人是天朝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那么琦大人就是天朝亲眼看见,甚至亲手摸了摸现代科学技术成果的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