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天国大事很多,除开科取士外,在安徽南部、江西北部攻克区域普遍推行天朝田亩制度,征粮纳税。
这是天国的土改,已渐步入国家正轨,抛弃了原来的义军做法。
工匠不仅在天军中多,天国更有规模,由百工衙专门归口管理,分工极细,不止七十二行,从针线锦绣到泥瓦铁石,从工艺到文化,均有专人负责。
前已说过,天国仪仗铺排,阵势恢宏,都得有礼制行头,样样俱全,琳琅满目。
一时间,天京城内成了巨大工匠铺,中枢大兴土木,内外百业兴旺,四周工匠云集,整个气象非凡,但工匠个人仅得饭吃。
从天朝江宁,到天国天京,南京城的气质变化,被当年到访的英法公使随员记录下来,议论纷纷。
到1853年底,天王宫、东王殿相继竣工,两王入火,隆重欢宴,场面巨大,收礼难以形容。
文人多毁天朝贪吝,而不知天国礼数,今言:送多送少不知道,谁送不送都知道。有不解其意者,诋毁天国非礼仪之邦,应该穿越穿越。
天历十一月初,杨东王在天宫入火仪式上喜欢上了天王的一对内官姊妹,叫朱九,尤其是朱九妹十分艳丽,笑容可掬,于是十分惦念。
朱九姊妹都是军帅,广西博白人,北伐军朱锡琨的姑姑,只是辈分大,年龄小。
可以想见,杨秀清在永安杀周锡能时,朱八受死、朱锡琨绑陪杀场,她们都万分惊恐,她俩无疑喜欢洪天王,痛恨杨东王。
在天王大喜场合,杨秀清竟然看中了朱九妹,结果弄到了茶饭不香,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的地步。
此情无计可消除,杨东王只好计上心来,想法要朱九妹到东府来听差。
当时,各王的姐妹差不多都是天宫女官,包括杨东王家的杨长妹,都是由此前的中军大营演化而来。
建都以后,城内劳动量大增,天王中军女营经常出动挖沟磊堑,入冬地上板结,十分坚硬,冰冷刺骨,有不少怨言。
杨东王便从这些怨言入手,应当是杨长妹告诉他的。
各王家人情况,大家都知道天王88妻,杨东王妻呢?姓甚名谁?又有多少妾呢?不知道,没写过。
甚至,连杨东王本人的相貌如何?身材怎样?也没碰过,只知道他穷苦出身,不是胖子,身体不是很好——时常有眼疾,俗称烂眼瞎、红眼病。
即使眼睛好的时候,双目也不大,细长若闭,睫毛不短,畏光。
眼睛是灵魂的窗户,可见这杨东王的灵魂是非常成问题的,极富心计,嫉妒心强,二者兼而有之。
他在起义阶段能掌控拜上帝会,淘汰国父冯云山就非常不简单了,现在更是如鱼得水,为所欲为,但不是乱来。
他早先追求的地位,在天军天国中均已实现,巩固,照说没什么遗憾了,但是不幸发现自己的女人,远没有天王的动人。
男女之事,就别互相考验了,总之饱暖思淫欲,杨东王要朱九妹!
又不好意思说,“天王,你已经有朱九姊了,把朱九妹让给我好不好?”
就杨东王的重要性,想来天王是会答应的,不会保守一男半女放弃杨总理的。
可是万一呢?不给就真没戏了!
所以,直说、讨要都不是杨东王办事的风格,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到手,才是目的。
他身边有老婆,也有女人,但肯定不多,成色也不咋的,在南京新科女状元傅善祥刚入殿时,就惦记起老姐妹的朱九妹,可见鱼色猎艳之意。
杨秀清知不知道朱九妹恨自己,应该是意识到的,但又如何呢?天国谁奈何得了杨东王呢?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灯泡,做就做了。
二十日,天历八月,东王杨秀清竟然在自己的东王府入火仪式上办公,天父下凡,只是一心为公。
天父下凡称:天王虐待天宫女官,在冰天雪地中疏浚河道,不近情理,不怜香惜玉不说,还是对女官们的变相惩罚,一点都不科学!
如若再犯,就要下凡来亲自打天王板子,杖屁股!
天王、北王都在场,大喜之日,无端生非,内心都十分狐疑,这杨总理还不知足,不会又来么事吧?
果然,天父出言断案,并不是表扬天王多么爱民惜民,脏活累活都叫自己人包了,也不是要天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而是直接免除了闹意见的四名女官的职责,不得再为天王服务,从明日起都调到东王府来上班,以免天王打击报复。
这四名女官是,石汀兰、杨长妹、朱九姊、朱九妹。
天王一听全不懂了:“朕啥时候得罪她们了?就因为下河挖沟?大家可都是一起干的呀,怎么就你四个特殊?”
这四人从姓上看,当是石达开、杨东王、朱锡琨的家人,前二者堂堂正正,是有名的女汉子,后二者可就不同了,除了双大脚不敢恭维外,有名的国色天香姊妹花额。
尽管四人不在场,天王还是明白了东王的意思,你丫杨总,要就直说,给你就是了,竟然如此兴师动众,大庭广众之下编排朕!
真特么的扫兴,老脸都不要了。
自从出广西,尤其是萧西王战殁,天父天兄下凡都没了,至少也一年多没下凡了,陡然之间天父驾到天京城内,而且不是到天王宫,大家都甚为惊讶。
天王以前就跟萧西王一起串演,完全明白怎么回事。
此时,正是赖国舅大战扬州三岔河之际,为免生事,天王全都答应了,第二天即叫石杨朱四人到东王府上班。
石杨二人只是陪衬,去就去了,尤其是杨长妹算是回家了。
可是,朱九姊妹就不愿意了,找天王蘑菇,天王说不清楚,朱九姊妹的事老人都清楚,只好借故不见。
虽然朱九姊妹哭哭啼啼到了东王府,但杨东王的心愿终于实现。
两日后,二十二日,杨秀清登朝见天王,大赞天王闻过则喜,万岁英明,天王无言以对,只答:“清胞真是古之所谓骨鲠之臣,自后在尔幼主之世,凡为臣者当如清胞今日之直言,方尽为臣之道也。”
东王对曰:“小弟虽足为臣者法,但后日幼主以后,亦要法我二兄海底之量,能受臣直谏,方尽为君之道也。自古以来,为君者常多恃其气性,不纳臣谏,往往以得力之忠臣,一旦怒而误杀之,致使国政多乖,悔之晚矣。”
这一段对话,流露出东王心里对天王拥有君权且性烈如火的恐惧。
此事记在《天父下凡诏书》第二部,浓墨重彩,口口声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却可以看出——
东王杨秀清假借天父下凡,遂行私意,使天父下凡这个起义初期聚众的工具,转变成了自己遂行私意的手段。
天王洪秀全,开始为东王的交情埋单,还账。
《天父下凡诏书》只编到第三部为止,其中可读出天王、东王、北王三人之间的矛盾,为后来的天国不可开交埋下了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