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绾看向皇帝，只见皇帝的眉目凌厉，完全不像是一个将死之人，心下愈发地发颤。
废淑妃将那个秘密告诉自己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注定了，自己就是同珏王，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臣……臣妾知道。”
周绾在皇帝的目光下，只能说出来这几个字。
“今日让你留下，不过是为着提醒你，得提防你的姨母。其余的，也无须多言。你们是一体的，你明白吗？”
皇帝不复方才的凌厉，但是却依旧强调，自己和珏王是一体的这件事。
周绾看着皇帝，重重地点点头。
萧太后握住皇帝的手：“皇帝，你先歇会儿……”
皇帝却是摇摇头，对着周绾道：“如懿，你先出去。”
大约是要交代后事了。
周绾步履有些趔趄地出门了，以走出去，芙儿棠儿立即一左一右地搀扶住周绾：“王妃可还好？”
周绾脸色苍白，兀自摇头。
她虽知道宁皇后的那些动作，但是却从未仔细想过，宁皇后真的是杀害自己母亲的凶手。
她的人手有线索，珏王的人手有线索，她都心底存着一丝的希望。
却没想到，今日皇帝的一番话，将自己的庆幸全部给打乱。
皇帝说：你姨母要做什么，你不知道么？
萧太后说：你姨母到底是中宫，总得为着自己打算。
蓦地，想到了废淑妃告诉自己的那句话：你姨母的心里，只有她的权利！
宁皇后……
宁皇后！
周绾的手蓦地掐紧，眼中爆发出愤恨！
“参见珏王妃。”
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响起，将周绾从刚才的愤恨之中拉回了神，只见眼前的，是一贯跟在宁皇后身侧的蒋钦。
蒋钦看着周绾，仿佛只有周绾跟着自己走了，自己才能回去交差。
事实也是如此。
“是蒋钦姑姑。”
周绾瞬间将自己眼中的愤恨给隐藏起来，看向了蒋钦：“这么晚了，姑姑怎么还在这儿？”
“皇后娘娘有吩咐。”蒋钦道：“若是王妃出来了，便请王妃去坤宁宫一趟。”
周绾看向蒋钦，点了点头。
既然是在宫中，去坤宁宫也没什么。更何况，一个珏王妃，刚刚皇帝还见过自己，若是真的被宁皇后给拿捏住了，传出去实在是太难听。
今日的周绾，已然不是从前的周绾了。
宫内的走道冗长安静，因着皇帝的身子日渐不好，这阖宫上下，行走的宫人脸上都带着一股急切的神色。
周绾脸色淡然，在这冗长的宫道之中，只愈发地觉得心下发凉。
“到了。”蒋钦侧身让周绾进去，周绾一抬头，果真见整个坤宁宫都是亮堂堂的。
走到主殿内，宁皇后正卧在榻上，见着周绾过来了，朝着周绾招招手：“阿绾，你过来。”
周绾却立在那里不肯上前，只低头道：“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对于周绾对自己的称呼从“姨母”转变成了“皇后娘娘”，宁皇后自然已经知道，周绾心里是明白了什么。
干脆卸下了伪装，宁皇后看着周绾，眉目之间尽显狠厉：“果真是我妹妹教养出来的女儿，心性到底不同于旁人。”
“皇后娘娘说的什么话。”周绾低着头，并未接上宁皇后的话：“今夜更深露重，皇后娘娘要早些歇息才好，不要累坏了身子。”
“阿绾，你如今便是这般的半点错漏都没有，是打算往后了？”
宁皇后的话愈发地尖锐，周绾却依旧是眼观鼻鼻观心：“往后的日子谁又能晓得？只皇后娘娘万不能累坏了身子，宫中一切的事宜，都在皇后娘娘的掌控之中。若是累坏了，只怕是不好。”
“你既然知道一切事宜都在本宫的掌控之中，就该知道本宫今日让你过来，是干什么的。”宁皇后坐直了自己的身子：“阿绾，今日皇上，都说了什么？”
“既然皇后娘娘掌握宫中，什么话，还需要从臣妾口中知道么？”周绾抬头看向宁皇后，面上平波无奇：“皇后娘娘，如今宫中，您最大，谁能越过您去？”
宁皇后轻轻一笑，下一刻，却骤然间拍起了桌案，那戴着三寸护甲的手指着周绾：“这普天之下的东西都是皇上的，宫中最大的，自然也是皇上，你如此这般说话，岂不是要污蔑本宫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周绾却并未吓得花容失色，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地说：“若是皇后娘娘觉着臣妾今日大不敬，大可治臣妾一个大不敬的罪名，皇后娘娘的话，臣妾也不敢不从。若是还要囚禁臣妾，臣妾自当也认了。”
周绾的话里头，处处都在委曲求全。
宁皇后看着周绾，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冷笑一声：“很好，本宫只当自个儿的儿子娶了个只晓得骑马玩乐的姑娘，却没想到也是个有棱角的！”
“多谢皇后娘娘夸奖。”
周绾已经不介意同宁皇后撕破脸皮了，既然宁皇后不仁在先，就怪不得她不义在后。
宁皇后看着周绾，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而道：“今日皇帝不论说了什么，徇儿继位都已经是铁板铮铮的事实了。”
周绾嘴角泛起冷笑：“那便恭喜皇后娘娘了。”
“恭喜本宫？”宁皇后看着周绾：“本宫倒要恭喜你一番。”
“臣妾的光荣，何尝不是均来自于皇后娘娘呢？”周绾抬起头，看向宁皇后，眼底并无半点的波澜：“是皇后娘娘下旨赐婚，他日若是王爷能够登基，自然是娘娘您获得的殊荣，是头一份的。”
宁皇后看着周绾，却半天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本宫乏了。”
沉默地过了良久，宁皇后挥了挥手：“你先回王府吧。”
“臣妾告退。”周绾躬身退下，脸上的表情，从进来开始，就没有过半点的变化。
周绾退下后，蒋钦进来伺候宁皇后躺下。
“恐怕几日都不得安生，娘娘得保重自个儿的身子才好。”
宁皇后一边由着蒋钦卸妆，一边冷笑道：“本宫倒是不知道，这阿绾从前那般软糯的性子，居然也有今日硬气起来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