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下车之前，陆风月轻轻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想了半天，却只笑着说一句：“要是想开了，就想想等去了西域干点什么吧。”
最后，也就只剩下少年在里面，看着空寂的车厢，愣愣地留着眼泪。
为什么呢？
我明明是想杀他们的，他们为什么不恨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呢？
这样的疑问，就像一记闷棍，打在少年的脑海之中，让他那黑白分明，只有杀伐果决的世界里，多了一抹不明的色彩。
保护别人？
他这样的人么？
他…配么？
少年的眼泪越流越多，他很难去形容此刻他心中的心情，只觉得酸涩无比，却又不是愤怒和悲伤。
活了十一年，他没有像今天这般，流过这么多的眼泪。
因为从前的他，总觉得，眼泪是没有用的。
而此时的陆风月，坐在车轿上，侧目看着自己的嫂子。
她叹了一口气，试探性地说道：“那孩子真可怜，估计是从小就被人当做杀手来培养吧，唉…”
“像他这样的孩子，并不少，方才不就死了九个么。”
苏九儿的声音冷冷地，让人听不出情绪来。
若是陆尘霄在身边，一定知道，此时苏九儿，是在心疼那个少年，也在心疼曾经像他一样身不由己的自己。
她向来看不惯这个世道，但是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
无力，但是没有办法。
藏在袖子里面的拳头渐渐握紧，苏九儿为着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心痛。
如此，便能救一个，是一个罢。
她渐渐地合上双眼，用行动告诉陆风月，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看到苏九儿疲倦地模样，陆风月抿了抿嘴，将自己想要说出口的话语给咽回了肚子里面，探头看了一会风景。
车队很快便到了西域的境内，他们和西域皇室汇合后，便停靠在官道旁，略微做一些整顿和休息。
少年的伤口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么些天，他几乎不和任何人交流，只是默默地待在一旁，啃着干粮。
此时的他，也正低着头，在一块岩石上坐着，低头喝着水。
但是他却没有注意到，一个人影，正在一步步地朝着自己走来。
“你想好要去做什么了么？”
苏九儿拍了拍石头上的泥土，坐在少年的身边，柔声问道。
听到这个清雅地声音，少年先是一愣，随后努力地将口中没有喝完的泉水给咽了下去，轻轻地点了点头。
看到少年想好了未来的去处，苏九儿顿时开心不已。
她从胸口之中拿出了一张银票，塞到了少年的手中，微笑着说道：“这是留给你路上用的盘缠，小心保管。”
少年看着自己手中的银票，发了好一会呆。
看着他呆愣地模样，苏九儿还以为他是从来没有见过面值这么巨大的银票，所以才如此作态，顿时嗤笑了一下。
她摸了摸少年的头，轻声说道：“那你想去做什么？用不用我找人去打点一下？”
少年摇了摇头，将银票塞回了苏九儿怀中。
“我想做你的护卫。”
他的声音嘶哑，但是眼神却十分的坚定和真诚。
这会，倒是换苏九儿愣住了。
她确实是没有想到，从少年的嘴中竟然会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看到苏九儿很久都没有回话，少年怯生生地看着她，小声的问了一句：“不可以么？”
此时少年心中也没有多少底气。
如果不是苏九儿跟他说，杀人的武器也可以用来保护别人，他是不会对着苏九儿说出这样的请求的。
苏九儿沉吟了半晌，随后抬头，灿烂地笑了一下，说道：“好。”
不过随后，苏九儿的双眉便皱了起来，她轻声问道：“不过这样你就要随着我回到中原了，那你们杀手组织之中的人，不会来找你麻烦么？”
听到苏九儿答应了，少年自然是喜不自胜，他狠狠地摇了摇头，随后说道：“我们这种人，有来无回，接了任务后，回不回去都可以。”
“那你们怎么管理？”
听到这，苏九儿倒是心中起了疑惑。
“他们就不怕人全都跑光了么？”
少年轻轻摇了摇头，有些失落地说道：“在我们那里的人，只会杀人，也只能靠着杀人生存。”
“从来也没有人想过，除了杀人，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所以，一般除非是死了，杀手都会再次回去接任务的。”
听了少年的话，苏九儿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样的组织，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他们不仅仅是剥夺了这些少年们作为正常人生活的机会，更是连他们的思想都篡改为杀手的思维。
比起严酷的训练，或许这样的思想才是更加残忍的吧。
想到这，苏九儿的双眉便蹙得更紧了。
少年抬头看着苏九儿，用着有些期盼地语气说道：“那我以后就是你的护卫了，那，你能给我一个名字么？”
对啊，这个少年还没有名字。
看着自己面前的少年虽然身姿挺拔，但是心性终究还是一个小孩子罢了，苏九儿摸了摸他的头，还是思忖起来。
随后，她的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了鹰眼的影子。
灵光一现之间，苏九儿笑着说道：“要不，你就叫鹤唳吧。”
“鹤唳？”
少年轻声反问道，似乎是在琢磨着这个名字的意图。
“鹤唳就是指白鹤的鸣叫，白鹤是一种长寿的鸟儿，象征着吉祥。鹤唳也有惊慌地意思，希望以后敌人看到你，都能惊慌失措地跑掉。”
苏九儿眼角带笑，解释起这个名字的寓意。
听了苏九儿的话，少年若有所地点了点头。
“嫂子，你们在干什么呀，聊得那么开心？”陆风月远远地拎着一筐子水果，欢笑着跑了过来。
一路小跑到了苏九儿身边，陆风月便拿出了两个石榴，一个递给苏九儿，一个递给了鹤唳。
“嫂子尝尝，西域特有的水果，好吃的紧。”
说完，陆风月便拿起自己的那个葡萄开始一个个品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