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九容笑眯眯的一只手托着银针,手掌上整齐的排列着一排排银针,根根细长银光闪闪,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无聊的拨弄着这些乖乖躺在手掌心上的银针,一面端详着那昏厥过去的大汉。
“嗯……我瞧瞧啊……”姬九容绕着大汉转了两圈,在他的面前蹲下身,细细打量着这个人的面容。
眉毛黑粗浓密,眼睛倒是不太大,不过是偏长的那种感觉,黑眼珠倒是比寻常人大出一圈,却不是普通的黑色,而是蜜棕色,和刚才他醒着的时候不同的是,方才他的眼睛看着人的时候,眼睛里仿佛有星辉似的璀璨,只看了姬九容一眼,便让姬九容觉得自己后二笔发冷,那绝对是强者才会拥有的眼神。而此时,这个睁着眼睛的家伙,虽然看起来好像是和醒着的时候没有区别,但是,他的无神的瞳孔却出卖了他。
鼻子倒是很挺,一张脸……
姬九容不大满意的看着这个人满脸的络腮胡子,想要打量出这个人的长相,看起来还真的不太容易呢。这一脸的大胡子,居然挡住了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面积。
笑话!还有她想看,看不到的男人?
还有她想看看不全的男人?
姬九容做草包郡主时候的那点好胜心。全部被这个男人的络腮胡子给跳起来了。
眉梢一动之间,手上的银针除了几根超长的银针之外,其他的已经全部按照原先的顺序回了针囊。
飞快的封住了这个大汉的几处大穴之后,姬九容贼笑兮兮的从袖口里摸出一把黄铜小刀,缓缓地向着大汉伸出了罪恶之手。
“队长。”一个满头是汗的侍卫从远处跑来,在他面前站定,规矩的行了礼,道,“队长,已经清点完毕,回春殿和水月宫,共有侍从,宫女,内监,四十八名。”
“这是花名册。”侍卫递上一个淡蓝色的花名册本子。
被称作队长的男人将花名册接了过来,放在手中掂了掂,看着侍卫欲言又止的模样,低声道,“怎么?有话说?”
“嗯。”那侍卫被看穿了心事,只好点头承认。
队长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看那侍卫纠结的脸,听他慢慢说着。
“四十八个人命,就这么一个晌午的功夫,说没就没了,最后到头来,都没有人知道他们犯了什么罪,触犯了什么法?”侍卫的脸因为憋着情绪而变得通红。
队长没有看侍卫的那张气愤的脸,目光淡淡的扫过四周,确定周围只有几个自己队里的侍卫在来回巡逻,便放心的对着侍卫说道,“他们犯了什么罪?你还不知道?”
“属下不知。”侍卫老老实实的摇头。
“他们呐!是给贵人做了挡箭牌呀。”队长重重的叹了口气,讲授放在侍卫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拍,“傻三儿,你还真以为那些人是犯了罪,犯了错吗?要说起来,这些个人就错在遇到了一个不省油的女人身上。”
不省油的女人身上?
三儿摸了下头,手指触碰到的却是冰冷的翎毛头盔,队长这话,他没听明白。
队长就这样看着他,三儿忽然拍了下脑袋,“我知道了,就是那个神医,就是她今儿晌午之前进了宫。也就是她进宫之后没过半个时辰,这些宫人都被叫了去,随后就……”就都变成了死人,然后被搭了出来。
再然后,便是两宫里的宫人们……个个都成了花名册上的名字而已。
人这一生最大的悲哀无非便是,成了白纸上的一道黑字而已罢?
三儿抿紧嘴唇,不再说话,眼神中有藏不住的哀戚。
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队长的脸上也有如此神情。
他们虽然是宫廷里的侍卫,看起来威风凛凛,但实际上……生活的如何凄凉,如何的提心吊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也甚至,和那些阉人,宫女,侍从,并无任何区别。
统统都是可以被顷刻取走性命的下贱胚子罢了。
“何统领,驿馆那边来了消息,要送一批药草,还请您差遣人手去送一趟。”一个侍卫走过来,对他说道。
队长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
三儿也继续去忙自己的事儿了,所以,这两个人谁都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段对话,便让两个人在顷刻之间,阴阳永隔。
入夜时候,梧阑送走了来和他下棋的纳兰让,一个人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捏着一颗黑色棋子,正在方寸之间,掂量着这一子的位置,想着下到哪里才好,又似乎并没有在琢磨这个棋子的事儿,眼神不知道飘忽到哪里去了。
纳兰让走了约么有一盏茶的光景,梧阑就这样枯坐着,灯柱“啪”的一声爆出了灯花,忽然发出的响动让梧阑从沉思中醒过来,看着手指间横着的那枚棋子,藏在黑色长发之后的眼眸里闪过不确定的光。
他方才……是在……举棋不定吗?
“王爷,属下看,这次那位神医恐怕是性命难保了。”青枫从外面火急火燎的走进来,脚步轻快的快要带起一阵疾风。也没看见梧阑的神情,甚至都忘了关门。便直接走过来,到他面前说了起来。
梧阑没什么表情的抬起头,一双妖娆的画眉鸟般的眼睛看着他,青枫方才还走的飞快的脚步,忍不住慢了半拍。
尽管已经对着自家主子许多年,但是,他还是难以做到对着双妖娆的眼睛……有抵抗能力。
注意到自己属下眼中的情绪变化,梧阑几乎是偏执的别开了头,看了一眼未下完的棋局后将视线放在了四敞大开的门上。
“啊!”青枫发出一声短暂的急促,匆忙走上前去将门遮掩好。做完这一切之后,还不算完,青枫凑到窗边,仔细看了看四周,确定四周的确没有人在走动,才放心的松了口气。
青枫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些莽撞,憨憨的笑了两声,“是属下冒失了。”
梧阑没有理会他,慢慢收回自己捏着棋子的手,“你方才说什么?”
虽然青枫进来之前,他在走神,但还是听见了青枫说的内容,大概是和那个女人有关。
“属下是说。”见梧阑对自己带来的情报感兴趣,青枫像个小孩子一样,跳到主子身边,说道,“是姬九容,那位神医。”
“今天上午时候,咱们在宫门外不是看到了很多宫人被处死了嘛,下午消息就透出来了,据说都是因为姬九容,那些人才会被皇帝治了罪。”
她?因为她?
梧阑脸色不变,心头却升上许多疑虑。
姬九容不过是江湖医生,就算是个神医也是江湖中人给的名头,能有什么面子让皇帝为她杀人?又或者是因为她而杀光了水月宫和回春殿的所有内监,宫女?
等等,水月宫……和回春殿?
梧阑仿佛有什么地方一下通透了,唇瓣上挂上一抹邪肆的笑意。
“啪嗒”一声,手指间的黑子准确无误的落在棋盘之上。顷刻间,圈死一片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