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句话要是不问出口的话，兴许这些人还有救，可这位小公主真的是说话不动脑子的主儿，她刚开口，春妃本来一点皱纹都没有的干净整洁的脸上，忍不住肌肉颤抖了几下。

这细微的变化自然没有逃过姬九容的法眼。

因为，不止是春妃的脸上写着对纳兰静怡的失望，就是姬九容自己，脸上都忍不住浮现过一丝的失望以及……看傻子似的眼神看向纳兰静怡。

真不知道这位骄傲的小公主是吃什么东西长大的，如果她以前那个染衣郡主的名头是个草包的话，那么这位长在皇宫里的小公主殿下，就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草包。

因为纳兰雄谁不知道是个极其严苛，又是个极其多疑的皇帝？他一人开创南黎国王朝，斡旋煌玉国，东屏国，西闵国等诸多国度，让南黎国在将近二十年的光景当中繁衍生息，并且日益强大起来，绝不是一个一般的皇帝可以做到的。

果然，纳兰雄刚刚有些松懈下来的脸色随着纳兰静怡的这声询问而重新变得难看起来。

“一个不留。”纳兰雄沉闷的声音陡然传来，仿佛一道晴天霹雳，生生的砸在众人的头顶上，震惊的这些本已经痛哭流涕的小内侍官儿们更加魂不附体。

个个磕头如捣蒜，好像不要钱似的，大声求饶，“陛下开恩呐，陛下开恩呐！求陛下开恩，饶了奴才们吧！”真是哭的山崩地裂，如丧考妣。

一时间，回春殿上一片鬼哭狼嚎，比之刚才的低声啜泣还要喧闹百倍，让听闻的人仿佛以为置身在人间地狱一般。

姬九容被这些人的哀嚎声吵得耳膜都生疼，抬手想要揉一揉耳朵，就听见纳兰雄的声音继续道。

“绿耳。”

“陛下。”

“老七如何有了灵丹妙药去救治了那些使臣？”纳兰雄问道。

其实本来这个问题可以私下里问的。但是此刻纳兰雄当着这么多内侍官的面问出来，反倒是一点顾忌都没有。

绿耳再次磕头道，“回禀陛下，我家殿下的灵丹妙药是姬姑娘给的。”

“哦？”纳兰雄左边的眉梢微微一动。

“是的，我家殿下恐怕姬姑娘此番入宫耽误了救治使臣们的最佳时机，所以在姬姑娘入宫之前，便问过了太医院曾经给使臣们治过病的太医们，记下了使臣们的病症和特征，再转述给姬姑娘，让姬姑娘开了药方的。”绿耳的嗓音很好听，很干净很纯粹的那种，讲起事情的经过来也是不温不火的，井井有条的让人很舒服。

这番话说的功劳既给了姬九容，更重要的是还让晋王殿下的脸都露到天边去了。在绿耳的描述当中，晋王殿下完全就是一个爱国殿下，替父王分忧的好儿子。

春妃唇边带着点柔柔的笑意，让人看不出任何意味的那种笑。却让姬九容没来由的心里发凉。春妃注意到有人在打量自己，顺着眼光看过去，果然对上了姬九容那双似笑非笑的缭绕着雾气似的眼睛，她便对着姬九容和蔼的点了点头。

其实春妃娘娘也不过是三十四五的韶华年纪，却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那样深邃的气息。好似真的比姬九容大了一个辈分似的。

“黄敬，把这些奴才带下去！”

估计纳兰雄也是听着心烦，大手一挥，让黄敬带人下去。

这一道圣旨下了之后，大殿上更是哭喊一片，有的人当场尿了裤子，有的人想要逃跑，被站殿的侍卫一脚踢翻，捆着拖了下去。

黄敬似乎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清理了这些奴才之后，又吩咐侍卫提水熏香，打扫方才殿上遗留的污浊气息。

很快，回春殿上便恢复了好闻的花香气味。让人问着，心情也舒爽不少。眼见着自己宫里的宫人，被一个一个的拖走。任凭这些宫人内侍们如何哭喊求饶，春妃从始至终脸上都没有过过多的变化，更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愤怒，不甘，她年轻且美丽的脸庞上带着温暖和煦如三月春风的笑容，淡淡的，和这殿上的香气一般，让人舒心。

她没有情绪的变动，甚至用眼神制止住了纳兰静怡想要求情的冲动，更没有为这些跟随自己多年的内侍和宫女们说上半分好话，向纳兰雄求情。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有所动作。

“原来是姬姑娘的功劳。”春妃笑着道，赞许的对纳兰雄说，“方才姬姑娘说教静怡的话虽然有些粗鄙，但确实至理名言，妾身也觉得静怡被我们娇惯的太久了，没了规矩，底下的人又不敢说，才让静怡成了现在这样鲁莽的孩子。”

纳兰雄本来脸上带着的不悦也因为春妃的这番话说的消融了。不得不说，春妃娘娘这些年来宠爱不减，并不是没有缘故的。

纳兰雄点了点头，松了口气，身子靠在背后的软垫上，对着春妃说道，“爱妃说的不假，静怡……的确被孤惯坏了。”

“所以，臣妾斗胆，想请陛下准许臣妾的一个想法。”春妃望着干净整洁却空空荡荡的大殿，全然不在意似的笑了笑。“想请您准许给静怡找个教导先生吧。”

纳兰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审视着春妃的没一点情绪变动。

春妃娘娘便在纳兰雄审视的目光中，保持着那堪称完美的笑容，丝毫不为所动。

过了许久，纳兰雄才缓缓道，“那依爱妃之见，该是什么样人来教导静怡为好？”

姬九容忽然觉得头顶上一凉，强忍着抬头看的冲动，她更低的低下了头。这种第六感告诉她，这时候她最好是消失微妙。

姬九容眉梢一动，从袖子里悄悄探出两个手指对着绿耳摆了摆。

绿耳何等聪慧，马上明白了姬九容的意思。

“陛下，娘娘，其实晋王殿下派奴才来，除了让陛下安心之外，还想请姬姑娘回去，到驿馆亲自去看看那些使臣们。”绿耳奏请纳兰雄。

纳兰雄点头，“着孤旨意，神医谷姬九容良药妙手，赐太医院值补司药一职，准太医院随意行走，用药自由。”

值补司药？那是个什么官儿？

姬九容没明白。

“姬姑娘，您是欢喜傻了么？还不谢恩？”绿耳在她身边轻轻提醒着。

“哦，谢陛下。”姬九容极其敷衍的拱了拱手，丝毫没有想要跪下谢恩的意思。好在纳兰雄不计较那么多，也没在意这些细节，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姬九容转过身，送了口气。随着绿耳一起往殿外走，一边走着，姬九容一边悄悄给绿耳竖起大拇指。若论起机灵通透，还是绿耳比红栌更胜一筹。

不过，就在一脚门里一脚门外，马上就要走出回春殿的这个功夫眼儿，便听到身后有人憋了很久的嚷嚷道。

“父王，要说给儿臣找教习先生，倒不如就请眼前这位神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