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园之中除了梧阑之外似乎就没有其他人了。
只有四周围静谧的虫鸣鸟叫,以及在梅树下专注于打拳的这个男人。
狄阳王,梧阑。
平日里被散下来遮挡住绝世容颜的长发因为要练功的原因,被高高的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那是一副难以描述的绝世容颜,欺世盗名的美貌之后让人难以相信他其实是个男人。
毕竟被那双妖娆的如同画眉鸟般的女子似的眼眸看过来一眼,便觉得浑身的魂儿都掉了。
就算明知道站在自己对面的人是个十足十的男人。
纳兰让最先回过神儿来,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让身边的黄敬也清醒过来。黄敬白皙的脸皮上仿佛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的红润。
梧阑已经收招敛气,取下挂在梅树枝条上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一边走过来一边擦拭着额头,看到这两个人在梅园门外,神情十分坦然的走了过去。
“狄阳王殿下。”黄敬恪守着自己的身份,对着狄阳王恭敬地单膝跪地行礼。
梧阑微微邪睨了他一眼,声音平淡以及,“黄公公请起吧。”
没有宫中其他人见到黄敬的时候那股恭谦的态度,也没有刻意放低的姿态和身段,就好像是就应该是这样的,这才是属于他的姿态。
那种高高在上的尊贵感。如此无人匹敌。
黄敬站起身,似乎有些避开他那太过妖娆的脸孔,目光向下看着,缓缓说出自己的来意,“狄阳王殿下,陛下听闻您昨日受了伤,特意吩咐让老奴带着御医来给您瞧瞧。”
纳兰让不知道什么时候,占到了黄敬的身后,看似是非常礼貌的一种做法,但是,纳兰让此时的举动无疑是摆出一副在看好戏的姿态。
他父皇纳兰雄从来也不是一个轻而易举就能相信别人的人,不然,他为什么今天天才刚亮,就让黄敬带着人来给梧阑看病,分明是不信任他!
纳兰雄现在的举动无异于是在核实那关于梧阑的传言。
传言中,狄阳王梧阑于六年前,也就是他被发配到思岭烦死改过的那一年……患上了奇怪的病,这几年间若非是用玄参吊命,只怕早死多时了。
这放在寻常百姓身上,这其实并不算什么,尤其是狄阳王因为有这独特的身份在,所以用药无度也没有人管,更因为他出身高贵花得起这个药钱,这本来对于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来说,能找到一个续命的办法实在是大快人心,绝对是件幸事,可是……
但是因为他是狄阳王就不行了。
戴罪之身的他,如果是抱恙的久病之躯的话,是不能够重新进入盛京的。
将死的罪人,是没有资格进入盛京陪王伴驾的。
梧阑看着黄敬那波澜不惊的脸,仍旧面无表情。他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痛快答应了下来。
“好,请黄公公稍等,我去换身衣服。”他说完,自己转身回房。
黄敬伸出胳膊,拦住了他。
语气却仍旧淡淡的,“殿下不必劳烦了,只需请个脉,很快就好。蔡太医。”他没等梧阑再次做出反应,便对着一起来的太医使了个眼色。
蔡太医是个五十岁开外的老者,脸颊上的络腮胡子都变成了花白色。听见黄敬的话立刻上前一步,颤巍巍的跪在梧阑面前。
“殿下,请您伸手。”
他跪下之后的高度刚好在梧阑的手腕处,那老太医一头花白的头发就这么毕恭毕敬的跪在梧阑面前。稍微有点同情心的人都不会让他一直这样跪着的。
然而,梧阑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同情心的人!
他似乎冷笑了,但是哪张脸上平静的样子又让人不禁怀疑他是否真的笑过。
“有劳。”难得的,梧阑也如此的客气了起来。
老太医诚惶诚恐的给他诊脉,三根手指在他的脉门上跳跃着,感受着脉象的变化,差不多是一盏茶的时间才堪堪放下他的手腕。诚恳的说道,“殿下身体康健,脉搏沉稳有力,不必担心。”
黄敬点点头,对着蔡太医说道,“有老太医。”又转头对着梧阑说道,“殿下身体康健,陛下定然十分欣喜。”
“让陛下分心了。”梧阑收拾着自己的袖口。让它看起来整齐多了。
“陛下常常想念王爷,请王爷有空的时候多多进宫去看看陛下吧。”黄敬说话的声音很低柔,不似男人那样粗狂,也不似女子那般纤细,却自带一种魅惑的感觉,让人听着十分受用。
梧阑淡笑了下,点头道,“那是自然。”
几人稍作寒暄,片刻后,黄敬带着太医离开。
纳兰让和梧阑送走黄敬之后,站在贤王府门口,纳兰让对着满地的落樱,叹道,“转眼已经到了三月中旬,时光真是快哉!”
梧阑看了一眼满地的淡粉色的桃花花瓣,“想来本王在贤王府里也叨扰了有月余的光景了。”
“也是时候该让青枫找找宅子了。”梧阑整理着自己的衣角,说的十分诚恳,“这一个多月让殿下费心了,承蒙殿下十分照顾,梧阑感激在新。”
纳兰让也没有多谦让,留他在府上继续住下去。
“皇叔客气了,能够和王爷相处,实在是纳兰让的福气。”
经历过今天早上的黄敬的突然袭击之后,这两个人都已经知道了,纳兰雄对他的第二波考验已经通过了。
为什么说是第二波呢,第一波的考验就是他回到盛京之后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好好的活下来了,所以他能顺利的活下来,这本身就是通过了他们的第一波考验。
而今天的突然袭击,就是更加直接的第二波考验。
一阵暖风吹来,让人觉得无比的舒服,没有了冬天的肃杀和刺骨的冷意,让人分外觉得心情舒畅。
“还是春天醉人啊。”纳兰让舒展了下双臂,叹了口气说道。
“不过殿下您也要……好自为之啊。”梧阑在转身回府之前,对着纳兰让说道。
纳兰让的表情停留在刚才那沉醉在春天的喜悦之中。
然而……
却被梧阑的这一句话,轻而易举的击碎。
纳兰让狭长的眼睛里闪现出冷冷的光。
但是,梧阑说的一点错都没有,昨天梧阑遇刺,今天他就派了黄敬来看望,在忽然袭击查看梧阑的情形之外,也暴露了他在贤王府内有眼线的事实。
之前已经被他悄悄消灭在梅园的那个意图勾引他的婢女,还有那日被他派出采茶的仆从之外,到底还有多少人,是纳兰雄的眼睛,是他不知道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