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她常年浸淫在江湖的诡道之中,练就了一身随机应变和对危机的敏锐反应的本事,她是不可能感受到帐篷后面有人的气息的。
姬九容下意识的就像其他的暗卫们看去,那些人都已经消失在视线之中了,但是,从他们刚才的反应来看,这些人似乎也没有发现这里藏了个人的事儿。
是故意为之?还是说他们刚刚被自己的一手针法和医术给镇住了,走了心神,所以顾不上查探四周的情况?
姬九容想到这儿甩了甩头,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实在是荒谬。纳兰臻身边的人个个儿都是人精,就算是被自己的针法给震慑了,也不会至于走神到这么严重的失误状态。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些人就是明知道此地藏了一个人而故意不说破,不指出来了。既然如此,很有可能,这个人的出现,暗卫们的故意视而不见,都是针对某个人的制定的陷阱,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他自己。
姬九容想到这儿,暗暗垂下眼眸,将视线放的很低。不再去看前面的纳兰臻和纳兰铮,红栌等人,也不再去看帐篷处的阴影。
让她上当,她就上当,给她画了陷阱,她就跳下去?拿他当傻瓜吗?
她就不,她拉了一下娇娘的袖子,“晚上还有桃花糕吃吗?我又饿了。”
娇娘听得咋舌,“我的老天,姑娘你下午才吃了一提盒的桃花糕,还要吃吗?”
姬九容懊恼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知道怎么了,最近饿的很。”
两人说笑着,一起走回了帐篷。
直到姬九容和娇娘的身影一起完全消失,纳兰铮才缓缓停下脚步,他苍白却年轻的脸在冬天的寒风里,看得让人心惊。
“姬九容在江湖素有威名,七哥你如此,有些过了。”纳兰铮不知道自己劝告的话,要从何处开始说起,但是于情于理,他都觉得自己这位七哥做的实在是有点太过分了。
因为据她所知,姬九容并不是她自情自愿的来到晋王府为纳兰臻效力的,而是被半强迫似的带劲了府中。
纳兰臻看了看弟弟义愤填膺,却仍在奋力隐忍的脸色,终究是没说一句话,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你好好养身体,其他的事,不要管。”
其他的事?纳兰铮心念一动,他的心里涌上来一个不好的念头,似乎,京城里的阴云已经飘到了西山的头顶,宫廷的争斗并没有因为这一场鬼东西的出现而减弱,反而给这个心思深沉的男人,一个绝好的机会。
到底,这片乌云要落在谁的头顶上?纳兰铮隐约有了一个答案。
北岭坡的脚底下,一片秃鹫嗷嗷的发出凄惨的嚎叫声,带着几分嗜血的兴奋和冲动。
却忽然被一个女人的好奇的声音打断了这一片的凄凉和恐怖。
这声音软软糯糯的,听起来不像是西北口音。西北方的水碱性大,风也硬,养不出这样软糯的声音和这样水灵的人。
那女人向着秃鹫围拢的一堆而去,根本就没想过这样的一堆东西该有多么的可怕,或者他们围拢的地方有多么的可怕。
没有一丝犹豫的,女人迈着轻盈的小碎步走了过去,说来也很奇怪,那些刚刚还在嗷嗷乱叫的秃鹫们,感应到这边的女人走过来,就扑棱楞的飞了起来,怪叫着飞走了。
这个女人的身上似乎有很强的魔力或者什么神秘的力量,能够让这些恶魔般的飞禽,立刻就退避三舍了。
女人走到梧阑跟前,定睛一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个人啊!”这女人抬腿从这个男人的身边跨了过去,嘴边叼着一根不知名的野草,嚼着草根里的甜汁儿。
女人心里暗暗吐槽着,想着这地方的风土人情真的让人无语,明明是西北方,却没一个地方有什么烤羊之类的撸串馆子,四眼望去,到处都是荒芜气息,要么就是秃秃的山坡。
一点烟火气都没有,吃了几天的咸汤面,吃的自己嘴巴都上火了。女人叹气着,迈腿走着的瞬间,却被人一把拉住脚踝,女人一个趔趄,反手就是一脚给踩了下去。
不是故意的,而是真的是身体的自然反应,那是长年累月在江湖中混过的人,才会有的自然反应。
姬九容也是如此,这个女人也是如此。
她一惊,低头去看,竟然是那个被啃食了的男人,正伸出了右手,紧紧的抓着她的脚踝,就好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拽住,根本没想松开手,那架势就像是要把她的脚脖子给生生掰断,也绝不撒手。
梧阑睁开双眼,一双眼睛被鲜血浸染。他不知道哪里被灼伤了,眼睛里流出了血,也好像是中了毒之后的人,七窍流血前的征兆。
那女人眉头一簇,目光凌厉的落在他被撕破的小腹上,眸光陡然一紧,她顺着他身下的血迹,目光向远处看了过去,只见到一条委蛇的血迹,从远而近,从浓变淡,颜色也渐渐浅了下去。
看来这个人的身上,血液几乎已经流干了。
但他双目依旧炯炯有神,灼灼的目光盯着女人,一开口,便是沙哑的难听的声音,“我看见了你的脸,如果我死了,也一定不会,不会……”
“不会干嘛?不会放了我?不会饶了我?”女人没好气的三连问,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儿。“自己都要死的人了,还有心情吓唬别人。你这人可真是没谁了。”
“我还告诉你啊,我这人真的是横着不吃梳着不吃,你吓不到我的,大个子!”女人对着他说了一阵子叽里咕噜的话,再次拔腿,那人果然还是不肯松手。
“除非,你把这条腿……砍掉,不然,就等着烂在我手中吧。”梧阑才不会轻易放弃,他就盯着这个女的,盯得她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点撕裂的破痕,像是本来那波澜不惊的面具即将被人撕开一样。
女人的脖子忽然一凉,她缩了缩脖子,抬头去看,天上竟然稀稀落落的飘下了雪花,雪花从细细密密变的肉眼可见的雪片。
她抬起手,手心向上,接着那些雪花,露出一丝舒心的笑意,回头看向地上的梧阑,“看来你的运气不错,我有个规矩,初雪之日,我会救一人性命,不问那人是谁,从哪里来,为何受伤,也不管他是否愿意被我所救。”
“这是你的命不该绝。好,既然老天都帮着你,我就救了你的命。那你也要记得,想着还给我这份救命之恩。”女人弯下腰,看到梧阑恳切的点了头,这才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那你也要记好了,我是天下第一的名医,你要报恩,记得到鬼崖谷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