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李慕歌所预料的那般,第二日,整个军营里面已经流言满天飞。
大都以魏临渊那一句“我错了”为中心点展开,有的说,公主将他们王爷骂了,而王爷迫于皇权,还得反过来道歉,也有的在传,王爷对公主用情至深,连面子都顾不上了。
装扮成侍女的影七同影十三学了几天,收集小道消息很有一手,站在李慕歌的旁边笑眯眯的同她八卦:“主子不知,如今的军营里面可热闹了,主子可要去看看?”
“我去军营里面做什么。”李慕歌趴伏在案台前,提笔落下,洋洋洒洒的勾画了两篇制作黑火,药需要的工具,语气淡然,“军营里面人多眼杂,东西进进出出的,也不好管理,倒不如在将军府里,有现成的空置房子也不用来回跑。”
她伸出两根手指拎着薄纸吹干,眯着眼睛道:“你让影十四去找两个匠人,分别打造好这些东西,到时候再组装到一起,再临渊抽调两队心腹人马。”
配置的方法是不能再给旁的人看见的,不过做些组装,压缩和外包装都是可以的。
影七笑眯眯的应了,也就出门去了。
不算大的屋子里面就只剩下了她一人,忽而像是空了下来,直到门外传来踏踏的脚步声,还有伴随着丫鬟们调笑的声音。。
但脚步声近了,那些调笑的声音便消失了。
咚咚!
领头的大丫鬟敲了两下门,福了福身,“殿下,都督大人吩咐奴婢们给殿下送点儿东西。”
哦,对了,说起来,这将军府,其实不是魏临渊的将军府,而是原玉门关最高长官刘谌继的府邸,这人在边关守了二十来年了,风沙磨掉了他的雄心壮志,倒是越发的会享乐了起来。
李慕歌正想着让那丫头离开,却见着对方已经自顾自的领着一群丫头鱼贯而入。
大丫鬟手微微抬起,指着那些托盘道:“我们都督怕殿下您来了这儿不习惯,特地吩咐我们送来了绫罗绸缎,珠宝首饰,胭脂水粉,柔儿这就让她们给殿下放下。”
她自顾自的说了,便指挥着身后的一干托盘丫鬟将东西放下,活脱脱像是这里的半个主人。
“等等。”李慕歌敲敲桌子,乜着眼慢吞吞的道,“怎么,本殿下也没说同不同意,你就这样放下了,是不是,太不把本殿下放在眼里了?”
她手肘撑着身子半是靠在椅子上,带着三分慵懒,三分冷漠,气势摄人。
大丫鬟是带着满满的不屑来的,压根就没将这个所谓的公主放在眼里,此刻心中却是一跳,但她又想到都督告诫自己的话,捏着衣角道:“奴婢不敢,只是这些都是都督的一片心意,如今殿下住在将军府里,都督作为东道主,本就应该替殿下准备。”
瞧这语气!
李慕歌撑着脑袋,暗想着这要不是她耳朵好,指不定以为这丫头说的是“都督作为主人,就算是给你一块茅坑里挖出来的石头,你也该感恩戴德的收下呢”!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轻轻“噗嗤”了一声,眼里却丝毫没有温度,“行了,本殿下这也是知道了,都督这是怪本殿下占据了他的房子,此刻变着法儿的来提醒我,行,既然如此,那本殿下就先走了。”
李慕歌说着就要起身,而在那一刹那,原本一直装作毕恭毕敬的大丫鬟脸上近乎是不可遏止的露出一个得意的浅笑。
这丫头似乎也怕露馅,尽可能快的压了下去,假模假样的劝道:“殿,殿下,都督大人并非是这个意思,还请殿下收下吧。”
可李慕歌还是眼尖的看见了。
似乎,上当了啊?
李慕歌舌头抵着唇齿,轻轻地啧了一声,故意冷声道:“东西拿出去,本殿下一日不曾走,这些东西,便不准放进来。”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刘都督,究竟在打着个什么主意。
那大丫鬟见李慕歌十分生气的模样,自以为目的达到了,也不再非要将这些东西送出去,应了一声,就挥挥手让几个小丫头走了。
出门后,大丫鬟轻轻的啐了一口,低骂了一句:“京中的公主便了不起了,这般好的东西竟也入不了眼,她那一身,也不见得多好。”
这丫头迈着小碎步匆匆忙忙的走了。
回廊下面,影七和影十六的身影悄悄的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两人莫名笑了。
“主子,您可是不知道,方才那丫头最后一句话是有多嚣张,咳咳,您看看,属下给您表演表演……”
屋内,进去的影七兰花指一捏,掐着嗓子尖声尖气的学着刚才那丫鬟:“京中的公主便了不起啦,她那一身,也不见得有多好。”
她将那大丫鬟尖酸刻薄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
旁边的影十六有些不忍直视的别过脸。
真难看!
李慕歌勉强压制住了笑意,清了清嗓子,将方才兴起之时所作的潦草画卷卷起,轻轻的敲了敲对方:“你这般厉害,正好去查查,看看咱们这位都督大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吧。”
影七笑眯眯的应了一声是,“要我说,这位都督大人这么厉害,就该用到战场上去,指不定这北岳的大军现在已经退了呢。”
这影卫和别的不大一样,酷爱笑,可若是谁因为这笑就觉得她这人和善,便是大错特错。
影十六悄悄的看了她一眼,暗自算着,下一位要遭殃的就该是那位刘都督了。
李慕歌起身拍了拍身上都不能用肉眼看见的灰尘,悠悠道:“战场上刀剑无眼,他惜命得很,哪里能那么容易上战场,对了……那些东西,还是直接送到军营里面去吧,直接圈出一块地方,这将军府,咱们暂时是不能待了。”
到底拿不准那刘都督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李慕歌不想用黑火,药冒险,当日就带着人走了。
所幸的是,她一切从简,带的东西并不多,走的时候也不过就带了几个箱子走,搬上马车就完事儿。
可谁料到,她前脚刚走到军营里面,后脚那大丫鬟就跟着来了。
李慕歌彼时正在主帐之中同魏临渊议事,外头就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焦躁怒吼。
“军营之中,闲人不许入内,我不管你是找谁,现在赶紧离开。”
“这位大人,我是刘都督派来的,您要赶我,便和都督大人说去。”
两人争执的声音很小,李慕歌坐在靠近帐篷外面的一头,才勉勉强强能听见一点儿。
这声音,有些熟悉啊!
她双手交叠,想了一会儿,冲魏临渊打了个暂停的手势,起身出了帐篷。
这一看,哟呵,还真是位熟人,今早上可不还见过吗?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故意刻薄”的大丫鬟。
见着她,大丫鬟就迈着小碎步跑过来,神情激动的道:“殿下,今日是柔儿不对,柔儿不该那般无礼,今日都督大人说柔儿您走了,狠狠的惩罚了一番柔儿,还说,若是殿下不回去,就让柔儿在这里伺候殿下。”
大丫鬟名叫柔儿,取的名字是柔情似水,奈何她似乎有些胡人血统,轮廓较为深刻,纵然有几分姿色,也裹挟着英气,和这名字不怎么搭,当然,也和这矫揉造作的样子合不到一块儿去。
训斥她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田校尉,此刻见这丫鬟似乎是李慕歌的人,有些尴尬的道:“殿下,小人不知这是您的人……”
李慕歌挥挥手笑道:“田校尉这说的是什么话,这哪儿是我的人,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人啊。”
柔儿浑身一震,眼泪夺眶而出,扑通一声跪下:“殿下,是柔儿错了,求求您,就让柔儿伺候您吧,柔儿若是就这样回去,一定会被惩罚的。”
外面这般吵闹,帐篷里面的人也商议不下去,以魏临渊为首的,陆陆续续走出十来位将领。
“这是怎么回事?这将军府的丫鬟怎么跑到军营里面来了?”
“殿下一个女子,在军营里面多有不便,若是有个婢女,也好一些。”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那柔儿抽抽噎噎的哭了两声,忽然又往旁边转了转道:“王爷,今日是柔儿说错了话,才让殿下误会了都督大人,其实都督大人也是好心,担忧殿下不适应边关生活,特地差奴婢寻了些好衣裳,好的胭脂送过去,谁料殿下不喜,便生了气。”
说着她又大哭道:“边关东西自是比不得京城的,可是殿下,这已经是,将军府能拿得出最好的东西了啊。”
这丫头许是水做的没错,眼中就像是一汪湖水,开了阀门就停不下来,哗啦啦的流着,再配着这委委屈屈的话,三言两语就给李慕歌扣了一顶娇蛮任性的帽子。
真是好一个三寸不烂之舌。
李慕歌暗中吹了个口哨,在魏临渊疑惑的目光中,笑着耸了耸肩:“说起来,柔儿,你在本殿下面前这么久,除了自称柔儿,便是一个我,你自称一声奴婢,就这么困难?”
她忽而居高临下的掐着柔儿的下巴,阴森森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