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冷风从缝隙里面灌了进来,薄纱轻轻扬起,屋内保持着一手扬起,一手置于胸前的窦娘浑身都爬满了鸡皮疙瘩。
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恨不得一双眼珠子凸出来吓死面前这个黑衣人。
影十六不为所动,嫌弃的拿出一个钱袋,将她兰花指上捏着的东西拢了进去,拴好,收手。
“呜,呜呜。”窦娘的喉咙里面发出闷闷的声音,着急的看着那个褐色的钱袋子。
还给她!
影十六已经将东西收好,自然不可能再给她,也没有解开她的穴道,干脆利落的翻窗跳了出去。
“呜呜,呜呜——”窦娘的声音很是凄厉,目瞪欲烈,伤心欲绝。
房顶上,田阿希探出脑袋看了看,拍拍小胸脯道:“这个女子可真吓人。”
这一点儿李慕歌无比赞同。
能做出这种事情的,绝非正常人。
李慕歌将瓦片移回原位,拎着感叹不已的田阿希飘飘下了屋顶,牵回白马,利索的离开。
“走吧,我们回去找他。”李慕歌将小丫头扶上了白马,自个儿在下面牵着,同影十六一起往城西赶。
“对了,他现在可还在马市?”她忽然又问。
田阿希歪着脑袋道:“三瞎子一直就住在马市里面,只是……”
顿了顿,她犹豫道:“只是这个时辰了,他怕是已经休息了,公子哥哥,要不然咱们明日一早再去吧。”
一想到那个刚刚被拿回来的“宝物”要还回去,她就心惊胆战,生怕三瞎子问起这些,公子哥哥说是她告诉的,那三瞎子指不定会和她秋后算账。
但是她的担心显然不是李慕歌的顾虑。
这件事还是越早解决越好。
还未到宵禁的时候,城里面的巡逻队伍也不多,李慕歌加快了脚步,赶回去的时候,天色的彻底黑了下来。
整个马市里面一片寂静,只有幽幽一抹月色,勉强能照亮一条僻静的小路。
所幸的是田阿希对这一代分外的熟悉,很快就找到了瞎子老三的住处,敲响了门。
咚咚咚!
“谁啊?”伴随着踏踏的脚步声,门吱呀一身也就跟着开了,露出个高大壮实的青年。
“是你们?”青年看着三人一马的时候明显愣了愣。
显然他还记得李慕歌和影十六。
当然,田阿希,应该算得上是熟识。
李慕歌直截了当的道:“我们找三爷有点儿正事。”
憨厚的青年皱眉道:“我,我阿爹不想看见你们,你们赶紧走吧。”
马背上的田阿希怒瞪着眼睛道:“你这个榆木脑袋,怎么就不知道变通,我们既然来找你,肯定就是很重要的事情了,你去给三瞎子说,他肯定会见我们的。”
青年犹豫着回瞪了一眼。
显然,他并不怎么待见田阿希。
“你们回去吧。”青年固执的道。
他的背后,屋内还点着一盏小小的灯,有个影影绰绰的人影似乎还在床边静静倾听。
李慕歌温声道:“小哥,麻烦你通传一声吧,我们知道三爷在找一个东西,我们知道在哪儿。”
她这话没刻意压低声音,也没有刻意提高,就是不知道里面那人能不能听得见。
憨厚的青年有一瞬间的犹豫。
他是个死脑筋,也不知道,面前这人是不是在骗自己。
院子里面,堂屋的门被人打开,老头站在门口道:“进来吧。”
老头发了话,青年自然是不会忤逆,只得顺从道:“进来吧。”
堂屋内。
有些空旷的屋子里面只在左侧的墙上点着一盏煤油灯,不大,照出来的光也实在不亮堂,幽暗昏惑的,勉强能扯出一道狰狞的人影,找出无根手指头的指节。
屋内有些寂静,大家像是在比拼耐性,就看谁想扛得住。
或许是因为失踪多年的宝物终于有了音信,瞎子老三还是按捺不住了,声音干哑的问:“公子说的有下落,可,可是真的?”
他的手都在颤抖着。
李慕歌轻轻喊了一声:“十六,把东西给三爷。”
影十六连忙将那个别在腰间的钱袋子给送到了瞎子老三的手边,然后退了回来。
他这辈子,可能对钱袋这种东西都有阴影了。
瞎子老三虽然看不见,可是听觉,还有触觉都十分敏锐,他摸了摸手上的钱袋,身手进去碰了碰,本来被掏空的眼睛,竟然隐隐有些湿润。
两年半了,他终于找回来了。
“不知公子,是在哪里找到的?”瞎子老三有些激动的询问,同时又有些憎恶,到底是哪个不正常的,竟然会将这东西拿去。
李慕歌顿了顿,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三爷,您也知道,我想请您帮个忙。”
她的声音,瞎子老三自然是能听得出来的。
“你想和胡记合作,难道就仅仅只是想买胡记里头的东西?”瞎子老三平静的问了一句。
接下来的谈话,涉及到的内容,已然不是一个憨厚青年和一个古灵精怪的孩子能听得了,所以影十六将两人撵了出去,把手在门口。
屋内越发的安静,呼吸声都少了三道。
李慕歌道:“我很好奇,除了面粉,他们家,还有什么?”
瞎子老三有些诧异:“你不知道?”
李慕歌问:“我应该知道什么?”
从每一个人的反应来看,那个胡记卖的东西,就绝对不仅仅是面粉这么简单,可除了面粉,他们家还要卖什么呢?
李慕歌一无所知。
而瞎子老三明显知道点儿什么。
他不太愿意说这些,可手中握着的宝贝,和李慕歌口中还没有吐出来的偷窃贼名字,让他沉默了一瞬,还是道:“盐,武器,药材,你想要什么?”
李慕歌道:“武器,药材都可。”
这胡记,果然不简单。
“公子,恕老朽多问一句,您方才分明不知道他们家卖什么东西,为何……”瞎子老三欲言又止,紧皱着眉头解释,“其实我们这一行有规定,是不给胡记做这些的,只因为他们家卖的东西,触怒了行规。”
李慕歌疑惑:“什么行规?”
“北岳往来之间,有一种东西,叫做阿芙蓉。”瞎子老三摩挲着钱带着,拴好,系在腰间,“那东西成瘾,害了不少的人,刚好他们家也做这种东西的售卖,触怒了好几个大人物,所以上头已经来敲打过了,不准任何人做他们家的推荐人。”
他虽然不怕这件事,不过一来他是随大流,二来,胡记的做法,确实足够恶心人。
李慕歌见他那样子,觉得并非没有转机,只是全看这人心情了。
“实不相瞒,我们确实听说,那胡老板做了些倒卖生意,不过我等也并非是为了这阿芙蓉而来,这个您尽管放心。”她冲着对方保证。
只是心里面还是有些出乎意料,这胡记,竟然售卖阿芙蓉?
瞎子老三思索了一会儿,点头:“可,需得明日一早。”
比起那点儿道义,他还是更在乎,这个窃贼是谁。
这种老人,在江湖上还是很有威信的,李慕歌也并不担心他会忽然反悔,所以直接道:“城东那边儿的有个安乐窝窑子,里面有个叫窦娘的窑姐儿,生得很是俊俏,我们去的时候,她正同它玩儿很开心。”
大抵是恶趣味作祟,她形容得别有一番风味。
面前的瞎子因为这番形容而彻底变了脸色。
青红白紫,五颜六色,最后都转为恶心。
李慕歌觉得自己当时亲眼看见的时候,估计也是这样的一副表情。
“公子,您轻便,明日一早,我便带您过去吧。”
良久,瞎子老三让人将他们炮轰了出去,估计是想单独消化一下这个恶心人的消息。
出了外面,田阿希仰着头问:“公子哥哥,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三人站在马厩旁边,旁白的跛脚马估计饿坏了,去里面蹭了一顿不怎么新鲜的马草,此刻吃得正欢。
李慕歌道:“你可以走了,但衣裳得还回来。”
田阿希瞪大了眼睛,气鼓鼓的道:“你,你给我的东西,怎么还能收回去。”
李慕歌哑然:“我只是借你穿穿,可没说给你了,你怎的这般不讲道理。”
田阿希眨着眼睛装可怜:“可,公子哥哥,我万一,万一冻着了怎么办?这天这么冷,您就忍心吗?”
她黑着一张脸,可怜兮兮的表情在李慕歌大打折扣,李慕歌“狠心肠”的将大氅给抽了回来,道:“放心吧,这前些日子下了大雪你都没冻着,足以证明你皮糙肉厚,走吧,小丫头。”
田阿希气愤的哼了一声,跺着脚道:“我帮了公子哥哥这么大的忙,您就这么残忍吗?”
李慕歌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行了,小丫头快走吧,我可已经付给你钱了,二十两银子,你若是想要大氅也不是不可以,三十两,拿来吧。”
田阿希一个趔趄,眼热的看着那件大氅,就方才披着的那一会儿,她就知道这大氅绝对是好东西做的,必定很贵。
可任凭她怎么说,李慕歌也不肯给。
无奈之下,她只能跺着脚离开了。
她对这一条街分外熟悉,三两下就没了身影,影十六低声问:“主子,可要追?”
李慕歌摆摆手:“再看看吧。”
这丫头的背后应该还有点儿身份。